“是的,我知道,维基,”威尔伯医生同意道。“但在将来整合时,也许是把其余的人拉到马西娅和瓦妮莎那里去,而不是把马西姬和瓦妮莎拉回来。”
维基耸了耸肩。然后她直直地瞧着医生,表达了她对西碧尔发生变化的不安。她说:“西碧尔在知道有我们几个人存在以后,一直不知道自己与上帝的关系究竟如何。你知道,威尔伯医生,她总觉得自己这种状况是罪恶。在年纪还小的时候,她把这看作撒旦这个魔鬼所干的事,看作一种惩罚。你把我们几个人的情况告诉她以后,那种罪恶感又出来了。”
维基继续说下去:“西碧尔总怕自己使上帝不悦。她对自己所作所为的出发点是否正确也拿不准。在这里进行的谈话确实使一切都有了好转,但她害怕这样一来会使她正视整个世界。”维基一手支颐,若有所思。“西碧尔害怕的是:她一有了好转,有些可伯的事情就将发生,似乎那条巨蛇又将再次把她攫获。”
将近圣诞节的时候,西碧尔在哥伦比亚大学所学的动物学和进化论课程使她十分不安。威尔伯医生和西碧尔一起读了达尔文的《物种的起源》和《人类的遗传》。对西碧尔来说,要接受人类体质结构中有低等生物遗传的残迹这个事实是困难的。“我们是上帝的儿女,”西碧尔采取防御的姿态。“不管怎样,进化论只是一种假设而已。”
进化论这个题目惊动了其余的人。迈克说,“你瞧,爷爷错了吧。”玛丽说:“问题不在于我们来自何方,而在于我们如何对待我们的生命。”佩吉·卢愤愤地说,“所有的动物都有我们在教会里从来没有的自由。”近来持有怀疑论的瓦妮莎嘲弄道:“我们不是上帝创造的生物啦,可以宽慰地舒一口气了!”
心理分析的主题从威洛·科纳斯的宗教信仰转移到奥马哈的宗教信仰。在那里,幼年时代的巨蛇不象以前那么可怕了。奥马哈市的信徒,文化水平较高,不那么僵化,更富有人情味。韦伯牧师是一个传道士,也是个巡回说教者,他认为西碧尔是一个画家,而且觉察到那种对教义的咬文嚼字的理解已把她这个独生女变成了一个孤独的孩子。韦伯收师把西碧尔从孤零零的境地中拽了出来,带进舞台照明灯的光线之中。
“于是,四只巨兽从海里上来,长相各不相同……”
韦伯的话声丰满而具共鸣,在这夜礼拜的特别仪式中,响彻奥马哈的教堂。
“……第一只巨兽,形状象猛狮,长着鹰的翅膀。”
五百个听众的目光,从那巡回说教者身上转移到他头顶上九英尺高的脚手架,注视着那宽度与教全相等的、蒙着巨幅画纸的画架。巨型聚光灯把脚手架照得通明。听众凝视着一个身穿蓝色薄绸衣服、腰系小白围裙的苗条姑娘——西碧尔。
西碧尔,在强光围绕下,显得那样娇嫩,飘然若仙。有的听众说她象个天使。她用迅疾的笔触,把那长着鹰翅的巨狮活灵活现地勾划出来。听众象被符咒镇住似地看呆了。
传道士讲到:“又有一兽如熊,就是第二兽,”口齿内衔着三根肋骨。又讲到“一兽如豹,有四个头,背上有鸟的四个翅膀。”这些怪兽也迅速地出现在画纸上。
西碧尔把圣经的信息和传道士的话语,用图画表达出来。“第四兽甚是可怕,极其强壮,大有力量,有大铁牙,……头有十角,”传道士的话声嗡嗡回响:“我正观看这些角,见其中又长起一个小角。先前的角中,有三个被这小角连根地拔出来。这角有眼,象人的眼。这角有口,说夸大的话。”在画纸上,这头怪兽逼真地睁着眼睛,瞪着那着了迷的听众。而那张嘴,虽然哑而无言,却象在说话。
“但以理④认为我们在开头时是不错的,”传道士告诉听众,“人类被创造得尽善尽美,然后开始堕落。我们不是来自动物园中的动物,却要变成动物园里的动物了。”画纸上不再出现形象的描绘,而出现了抽象的勾划,就象传道士话语的同声翻译。
“人类变得如此罪恶,”传道士告诫道,“以致上帝只好创造出一种特殊的动物来描述这罪恶的一代。”
画纸上用黑色笔画出几道闪电,抽象地形容神的愤怒。
一连三个星期日,西碧尔这个苗条的身材,站在脚手架上,泼墨挥舞着强有力的笔触。听众全傻了。西碧尔的父母得意扬扬。韦伯牧师为西碧尔·多塞特用画笔把他的哲学演示出来而兴高采烈。
但西碧尔在每星期日表演完毕后瞅着这些画面时,总是心里嘀咕:这画是怎么绘成的呢?它要比自己所画的多得多,多得太多了。
21.神谴的酒
当年奥马哈教堂中的奇观,其真正的重要意义是:站在脚手架上的不只是西碧尔一个人。这是通过心理分析才发现的。画那从海中出来的四头怪兽的,主要不是西碧尔,而是其他化身。大部分是迈克和锡德的手笔。但更重要的是:在脚手架上的众多化身中,有五位是威尔伯医生至今还未见过的。她们是:玛乔里、海伦、西碧尔·安、克拉拉和南希·卢·安。
玛乔里是一个娇小、苗条的姑娘,肤色白皙,长着一个狮子鼻。海伦,头发和眼睛都呈浅渴色,鼻子直直的,嘴唇很薄。西碧尔·安是一个瘦瘦的女孩,肤色苍白,头发灰金色,眼睛也呈灰色,卵圆脸,直鼻子。
在这三个人中,只有玛乔里比较安详。海伦老是一惊一咋。西碧尔·安整天无精打采,已到了神经衰弱的地步。
玛乔里生气勃勃,很易发笑。她什么都喜欢。茶话会、剧院,旅游、漂亮的东西,一切都爱。特别对西碧尔一见就抽身撤退的智力竞赛,她更是乐此不疲。玛乔里在表示烦恼和急躁时丝毫不加掩饰,但从不表现出发怒的样子。
最突出的是,她无论对于现在或是对于过去,绝没有半点消沉的情绪。她好象具有某种特殊的免疫力,所以经历了威洛·科纳斯的折磨而完好无损。
玛乔里喜欢逗弄人。比如,问她知不知道有其他化身,她扬起眉毛,眼珠一转,便逗弄道,“我决不告诉你!”过了一会儿,她咧嘴笑了。“不过,也许应该说是的。”然后神秘地补充道:“我喜欢帮助那几位。”
“他们笑呀,哭呀,”玛乔里报告医生,“我常常听到她们头靠着头,在我身边咕哝。唧唧喳喳的,从我到这里来,就叽咕个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