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本书开始时所叙述的时间和事件。
第二天早晨,医生走进侯诊室,想把几本杂志放到茶几上去,突然看见苗条的西碧尔在那里等着。医生不知道此刻的来人究竟是谁,便不提姓名,只说一句:“请进。”
一阵尴尬的沉默。
“我又发生了一次,”病人悲哀地说。“这些事,我真是难以出口,比我原先想象的还要难开口。”
“你是西碧尔?”医生问道。
“是西碧尔。我发现自己在费城偏僻的仓库区的一条街上,情况比以前所遭遇的更糟。真是一场恶梦。而且发生在我们都以为它不会再发生以后。噢,大夫,我真是难为情。”
“先休息一会儿再说,”医生说。
“我每次都向自己保证不再发生这种事,保证自己一切从头来过。但它还是照样发生。这一次,我真是抱着很大的希望,可是又完了。我一切从头来过多少次了?”
“我不知道有多少次,”医生答道。“不过,我要请你不要再这么做,这么做,一点好处都没有。为什么要从头来?为什么不从现在的地方起步?”
“我不知道用我的名义干了什么事,”西碧尔脱口而出,“也许犯伤害罪,谋杀罪。”
“西碧尔,”医生坚定地回答,“我已反复告诉你多次:你那些化身决不会违反你的伦理道德准则的。”
“你的确这样说过,”西碧尔焦急地说。“可是,你难道能知道得那么确切吗?我们并没有把握嘛。”
“西碧尔,”医生又提出了这三年来提过一百次的问题:“我想让你听听那些化身的录音。”
“不,”西碧尔大摇其头。“我只想听到他们已不复存在的消息。”
“你听了录音会消除你的疑虑,”医生坚持道。“如果两个佩吉对我讲起费城之行,我为什么不录下音来呢?这样,你可以自己听一听嘛。”
“两个佩吉?”西碧尔惊愕道。“你知道是她俩?你怎么知道的?”
“佩吉·安从大森林饭店给我写信,”医生直话直说。
“大森林饭店?”西碧尔震惊得很。“你知道我在那儿?”
“你发现自己身在费城,因为是两个佩吉把你带去的。她们是你的一部分,你无法控制的一部分。但我们正在改变这个现状,把你们这些女孩儿融为一体。”
“费城的事证明我一点也没有好转,”西碧尔沮丧地回答;“我永远好不了啦。”
“你知道我想帮助你,”医生柔声说。“你知道我了解这些问题,已达三年多之久。而且你也知道他们是你疾病的一个组成部分。”
“我知道,知道,”西碧尔着急地说,“你讲过好多次了。”
“如果你感觉异样,”医生有的放矢地说道,“你完全不必怀疑、害怕。”
“我不怪吗?”西碧尔突然道。
“不,不怪,”医生断然回答。
“值得喜欢吗?”
“是的,非常值得喜欢。我喜欢你。我不知道你究竟明白多少。”医生以她愈来愈宠爱她这位病人的诚挚感情,回答了后者的企求。
西碧尔眼睛里好象噙着泪水。在心理分析开始后一年半内,她从来没有流过泪水。西碧尔悄悄问道:“你还认为我能好?”
“以我的全心全意和心理分析家的全部经验,我认为你能好。”
西碧尔的小手放在威尔伯医生的手掌中。她俩都坐在长沙发椅上。西碧尔不自然地低声问道:“既是这样,为什么我反而越来越坏呢?”
“在心理分析中,”医生客观地回答,“你越深入,便越接近冲突的核心。越接近冲突的核心,你便越将面临抵抗和内心冲突本身。”
“但我没有面临什么东西呀,我跑开了,”西碧尔悲哀地指出这一点。
“逃跑的不是你这位醒着的、代表意识的西碧尔,而是那些属于无意识的化身,”医生解释道。
“你称呼他们为无意识,并说他们是我的一部分,”西碧尔若有所思地说。“但你又说他们能带我去他们喜欢去的地方。噢,大夫,我害怕,十分害怕。这是我永远不能适应的处境。这些化身驱动我,占有我,毁掉我。”
“这不是占有,西碧尔,”医生强调说,“不是来自外面的侵入,而是来自内心。而且可以用最普通的名词加以解释,而用不着什么超自然的词汇。”
“对我来说,并不自然,”西碧尔立即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