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公作史,以老子与韩非同传,世或疑之。今观韩非书中,有解老、喻老二卷,皆所以明老子也。故太史公于论赞中曰:申韩苛察惨刻,皆原于道德之意,而老子深远矣。则知韩非元出于老子。《韩非子》云:孔墨俱道尧舜,而取舍不同,皆自谓真尧舜。尧舜不复生,将谁使定儒墨之诚乎?殷周七百余岁,虞夏二千余岁,而不能定儒墨之真。今乃欲审尧舜之道于三千岁之前,意者其不可必乎。无参验而必之者,愚也。弗能必而据之者,诬也。故明据先生必定尧舜者,非愚则诬也。愚诬之人,学杂反行,明主弗受也。其意以为尧舜既无参验,是不足为,而但欲急近功以取效于目前者为得。呜呼,其卒至于亡国灭身,不亦宜哉。
《韩子》曰:规有磨而水有波,我欲更之。无奈之何。纬文琐语曰:战国文章,孟子、庄周而下,孙武韩非所为最善,余人莫及。
《申子》与《商君》书,皆韩非之类。然其连类比事,不逮韩非远甚。
《商君》书曰:凡人主所以劝民者,官爵也。国之所以兴者,农战也。今民求官爵皆不以农战,而以巧言虚道,此为劳民。劳民者,其国必无力。无力者,其国必削。则是其术专以急功利为首也。
阴阳家,有“洪范五行传”、“黄帝占”、“师旷占”、“京氏占”、“甘氏星经”、“石氏星经”,“及天官书”、“律历志”、“五行志”诸篇。
纵横家,今《鬼谷子》、《苏子》、《樗里子》、《战国策》,诸书皆是。
兵家莫过于《孙武子》,其余《六韬》、《黄石公三略》、《太公兵法》、《玄女战经》、《尉缭子》、《吴子》、《李卫公问对》、《素书》之类,皆出其下。
《史记》中有环渊接子邹衍邹奭之徒。注云:接子二篇,邹奭十二篇。
《史记》又有剧子尸子,刘向《别录曰》:尸子名佼,秦相卫鞅客也。鞅谋事画计,立法理民,未尝不与佼规也。书二十篇,凡六万余言。
《艺文志》有公孙龙子十四篇,赵人有吁子十八篇,名婴齐人。又有李子三十二篇,即李悝也,相魏文侯,富国强兵。
医家,如《素问》《中内经》与《灵枢经》之类,盖深明于阴阳之数,而深文隐义,亦非后人可及。纵不出于岐伯雷公,或者是秦越人仓公所传,而本之于岐伯雷公者也。其次则《八十一难》,亦皆古先圣贤之书,皆能知气运之流变,血脉之盛衰,病因之浅深,治疗之先后。必能知此,则处方投剂可以取效。今世但以朱丹溪为儒医,学医者皆从此入门,而不知素难为何物矣。正如学者不体认《经书》,但取旧人文字模仿成篇,欲取科第,亦有幸而偶中者,然学者以误国,医以杀人。其祸亦岂小小哉?
汉有张仲景,世称为医之圣。盖以其深明素难兼晓气运也。王叔和有《脉经》,则精通脉理。刘河间专言火,有《原病式》。张子和论汗吐下三法,有《儒门事亲》。李东垣以脾胃为主,有《脾胃论》。朱丹溪则言气血痰,皆因前人所未发。各申其见以补其所不及,学者当会其全可也。今但以丹溪为主,则是气血痰三者为足以尽天下之病哉。
世有《神农书》,盖孔门如樊迟请学稼。孟子时则许行为神农之言,或者是此辈假托为之耳。元魏贾氏有《农桑要术》,后有东《鲁王氏农书》,大率皆农家者流也。
世有《京房易传》,与焦贡易林郭璞洞林风角占诸书,此皆卜者之流。
世又有《唐子书》,《艺文类聚》引用。当是唐已前书也,所言是相法,或本之唐举。
《吕氏春秋》乃吕不韦之客所着。盖吕不韦既柄秦,遂招致天下之客,欲着书以自名家。故门下之客共成此书,大率亦名法之流。然文字尖新,不似先秦人语,又出于众人之手,言多舛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