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戚盛阳看起来醉得不轻,想来从他的手上抢夺酒杯应该算不上什么难事。
闵天晴定了定心思,一边蜷缩起身子来看似无力挣扎,趁着戚盛阳将那被酒气熏得臭烘烘的唇瓣迎上来的时候,已然猛然夺过了他手中拿着的酒杯,继而闭上了眼睛,咬了咬牙,继而狠狠地朝着他的脑袋上敲去。
“啪啦——”一声,玻璃酒杯在他的脑袋上炸开来,稀里哗啦地散落了遍地碎片。
闵天晴想要就此马上逃开,然而却忍不住睁开了眼睛,霎时脚步好似被钉在了原地一般,怎么都再也挪不开。
锋利的玻璃棱角一瞬间便已然刺破了戚盛阳的额角皮肤,霎时汩汩的鲜血从伤口中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纵横了满头满脸,配合上他如今因疼痛而扭曲狰狞的神情,好似恶鬼一般可怖。
而如今,他并没有马上倒下,只是依旧固执着稳住了身子,一双熏染着酒气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好似在不可置信着些什么。
自闵天晴的角度看去,但见他浑浊的眼球上还纵横交错地密布着鲜明的红血丝,一眼望去,只觉得那双装载着偏执疯狂的眼睛都是血红的,让人不觉心惊。
快跑!这是闵天晴心中第一个闪过的想法。
没有再多犹豫,闵天晴很快便已经趁着戚盛阳不备,一把将其晃晃悠悠的身子推开了半尺,使得自己终于能有一个合适的空间可供逃脱。
此时此刻,她已经顾不上辨认方向,也来不及去看身后的戚盛阳到底追上来了没有,只知道自己正在不要命地狂奔着,一路已经穿梭过了无数个回廊,终于才精疲力尽地站住了身子。
一停下来,她才察觉自己此时早已经手足虚软,全身残存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支撑她再正常地直立,只消一丝懈气,她便已经不由自主地顺着墙壁滑落了下来,形成了一个蹲坐的姿势。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几乎能够听见自己心口的心脏在砰砰砰跳动的声音,在一片静寂的走廊死角处显得尤为鲜明。
这里是安全的地方吧?自己已经安全了吗?
她反复地在心中问着自己,却始终无法让自己的心真正安定下来,脑中不断地闪过戚盛阳那双恰似被鲜血浸染过的眼眸,就连那熟悉的眼角眉梢都带着神经质的味道。
她不怕戚盛阳,却害怕这么一个疯子。
好不容易才暂时平复下了心情,闵天晴哆嗦着手想要去摸自己随身携带的手包,这才发觉自己如今竟然是满手的湿腻。
借着走廊灯幽微的光线一看,她才见得自己的手掌心连带着指甲缝里竟然满是鲜血!
闵天晴的瞳孔因为惊恐而微微收缩了几分,分明努力想要让自己就此平定下来,但是粗重的喘息声还是清晰地暴露出了她内心此时此刻极度的慌张和不安全感。
想必是方才在推搡戚盛阳的时候蹭到的血……她在心中勉强得出了这个结论以后,一面又慌张地将手掌上的鲜血往身上蹭了蹭,这才自手包中哆哆嗦嗦地摸出了一个崭新的手机来。
本地的手机卡还没办好,临行之前为了防止中间失去联系,所以霍靖深随意丢给了她一个新手机好做联络,其中只有霍靖深一个人的电话号码。
现如今也已经够了!
闵天晴飞速地摁亮手机屏幕,找到了联系人列表上那唯一一个名字,正要点下拨通,手中的手机却被一股蛮横的力道夺去了,转而狠狠地砸到了旁边的地面上。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引得微微一惊,下意识地抬起眼来,映入眼帘的正是戚盛阳那双血红的眼睛。
该死!他怎么追到这里来了!
闵天晴心中刚刚落地的那块大石再度提到了嗓子眼,一时之间竟压抑得喉管发不出任何的声音来,只余下一双瞪大了的眼睛,在幽暗的走廊灯光下,清晰地映照着跟前那已经接近疯狂边缘的男人的影像。
而戚盛阳此时的额角上尚且余留着一个大大的伤口,显然是她方才砸下去的那个玻璃酒杯所致。鲜血半干涸在了他的面庞和身上,让他此时的模样看起来更为的疯狂。
虽然伤口因为奔跑撕裂的缘故,现今还在流血,单是旁人看着都不免觉得有几分骇人,然而当事人却好似根本感觉不到自己伤口的疼痛一般,甚至连血迹都懒得擦拭去,只兀自保持着那分诡异的笑容,打量着跟前蜷缩在角落的闵天晴。
晦暗不明的光线拉长了他的身形,他的身影几乎能够轻而易举地罩住她幼细的身影,恰似在面对着一只在砧板上无力反抗的鱼。
闵天晴几乎已经感觉到绝望了,偏偏这时候,跟前的男人已经面朝着她的方向半蹲下了身子来,一手挑起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抬眼看向自己。
沾染了细微血腥气的指尖在她的下巴边缘来回滑动着,好似在探量着什么。
而戚盛阳的眼睛始终是死死地盯住她的面庞的,像是要从中盯出个洞来。
闵天晴只觉得他这样的目光分外的让人不舒服,刚想要撇过头去好转移开视线,然而几乎是下一秒钟,那捏着下巴的手便骤然紧了一紧,掐得她下颔骨生疼,不得不又扭转回了从前的方向。
戚盛阳端详着闵天晴因为吃痛而皱起眉的模样,忽然间却是笑了,喉中的声音有些低哑,“晴晴,你说,你还爱不爱我?”
虽然是一句问句,却充盈着威胁的意味。
闵天晴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地看向跟前这个恰似已经疯狂了的男人,“戚先生,我们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请您自重。”
她刻意放重了音调,好让自己的语调显得严肃果决一些,然而这样的话语显然没有被戚盛阳所听进去,只依旧固执地保持着此前那个姿势,“晴晴,你就回答,你还爱不爱我?还爱不爱我!”
他固执地重复着,似乎极想要找出一个答案。
面对着这样冥顽不灵的男人,闵天晴随即也沉下了脸来,转而一点点地放冷了声音,“不爱。”
曾经的确是有过爱意的,然而早在窥得这个男人在自家落魄时那副落井下石的嘴脸,以及跟温汐婷手牵手出现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时的可笑嘴脸给消磨干净了。
自己曾经把所有对于爱情的期望都放在了这个男人的身上,最后也是这个男人出面亲手摧毁了这一切。自己在家中最为落魄困难的时候,是这个男人跳出来踩了自己一脚,这一脚,几乎快要将当时的她逼入绝境。
当时所受的那份痛苦,她一辈子都不会忘怀,这个时候又怎么可能这样说忘就能够忘?
现在他明晓温汐婷那些糜烂的过去了,又想回头来找自己?她闵天晴还没有那样健忘,也还不至于为了这么一个不折不扣的人渣牺牲自己的尊严!
往日的重重不好的回忆霎时涌上心头,使得她只觉得一阵喉头发堵。
半晌,她才冷声继续说道,“戚盛阳,你听清楚,我已经不爱你了。无论我现在是不是单身,我也不会爱你这种丧尽天良的人渣。”
戚盛阳的眼睛更为血红了起来,映衬着额角上还在不断流淌的鲜血,整个人像是从地狱里头爬出来的恶鬼罗刹,“你骗人!你骗我!晴晴,你不是最喜欢我的吗?你一定是还在生我气,否则怎么有可能说不爱我?”
质问完这么些话以后,他陡然“扑通”一声,就在闵天晴的跟前跪了下去,然而双手却依旧死死地钳制着闵天晴的肩膀,不让她有丝毫的移动。
闵天晴被跟前突如其来的大动静唬了一跳,下意识地想要推开他,但跟前的男人此时却好似一个沉甸甸的铁块一般,任凭她如何推拉扯摔,都始终不动如山,稳如磐石。
像是根本没有察觉到闵天晴脸上那显而易见的厌恶一般,戚盛阳还在酒眼朦胧地深情告白着,“晴晴,你知道我有多么后悔当时让你跟霍靖深离开了吗?霍靖深那个男人,根本不会对任何人真心的,你跟着他是永远得不到幸福的。晴晴,回来吧,回来我身边吧,我绝对会比霍靖深更加好好地爱你,照顾你,好不好?晴晴!”
闵天晴眼看着自己的手就要被跟前的人拉住,忙似看见一个烫手山芋一般抽开了手,语气清晰而严厉地一句句警告道,“对不起,我现在爱的是霍靖深,不是你。就算没有霍靖深,也永远不是你。我警告你,不要再在这里造次,否则我要叫人了!”
说出这句话时,她心中也有些发虚。
她倒是能够叫出声,可是现在自己身处的位置偏僻,别说是人了,就连个鬼影都看不见,又何谈找人来帮忙自己?
闵天晴只能默默地在心中祈祷着现在戚盛阳还醉眼朦胧、糊里糊涂的,应该不会注意到这个,自己的话语对他而言会不会多多少少也还起着一些恐吓的作用?
然而,她的幻想最终也只能存在于幻想。
戚盛阳的动静仅仅只在她话音落罢以后凝顿了一秒,很快便已经自嘴边一点点地勾起了一个邪戾的笑容来,在本就昏暗的走廊灯光映照下显得分外的阴森鬼气。
闵天晴从来未曾看过这个模样的戚盛阳,当即也只觉得自己的指尖微微轻颤起来,好似已经感知到了什么危险。
然而,这样精准的预感在这种避无可避的情况下已经显得分外无济于事了。
在听到“霍靖深”这个名字以后,戚盛阳眼中烧起的火苗更为旺盛了,明显对着这个名字还存留着难以言喻的敏感,而后又轻不可闻地嗤笑了一声,“叫人?你有什么好叫人的?我想要问问自己的未婚妻,怎么就犯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