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只有她才会演戏,也不是只有她才会装白莲花。
既然此前她用了那般不要脸皮的招数,那么接下来,也该让自己照本宣科地在她跟前演一遍了。
闵天晴目光稍稍转冷了一些,面上却笑得尤为从容,“马上婚礼就要开始了,你还是赶紧回去换身衣服吧,不然你看这边一大堆的媒体,若是被镜头拍到,结婚典礼居然穿着脏兮兮的礼服,还以为戚家是怎么亏待你的呢。”
“你……”
温汐婷本以为自己终于能够好好地羞辱闵天晴一番,却反而这样被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再度反将一军,此时此刻正是一头恼火,听得这番冷嘲热讽以后更是大为光火。
她的痛点正是在于此。
这件礼服算是彻底的不能穿了,就如闵天晴所说的,若是穿了定然是会被那些媒体揣测万千的,而她自己也丢不起那个人。
身上的礼服虽然还有可以替换的,但是自己身上所穿的这一件却是最为昂贵稀有的,原本还想着凭借此在媒体镜头下大放异彩,也让人好好羡慕一下戚家的新晋太太是多么的风光。
这下好了,为了呈一时之快,她竟穿着礼服就急急忙忙地跑出来了,万万没有想到对于自己来说最为重要的东西,竟然就被这么轻而易举地毁掉了。
每每想到这里,温汐婷就忍不住气得身体发抖,几乎想要将自己跟前那个对自己笑着的女人彻底撕个粉碎,才能消解心头之恨。
她恨自己此前太过冲动,分明此前计划的只是在场上羞辱她而已,却为了看她笑话提前跑出来了,却万万没有想到过她等的人竟然是霍靖深。
但是更恨的,自然还是闵天晴。
这个女人到底是有多么好的运气,为什么每一次遇到危难,她最终却都能够有贵人相助,逢凶化吉,运气好的让人几乎有些咬牙切齿。
明明她从以前便没有自己来得聪明,都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还不懂得为自己打算,以为大学毕业以后能够嫁给戚盛阳便是最为好的结果了。
反正这个女人当时的家境也算优渥,虽然有碍眼的后妈和同父异母的妹妹,但却还有一个疼她的弟弟,还有预备结婚的男友,成绩优异,生活向来都是那样的顺风顺水,所以性格也就越发与世无争。
她便是恨死了她这般什么都懒得去争取,却什么好事最终都能够落到她头上的状态,所以,她从那时候便开始暗暗发誓,她所拥有的,她一定要抢过来,就算抢不过来,也一定要毁个干净。
闵天晴不是与世无争吗,既然将什么东西都看得那样淡,那就给她好了。
她心中无数次地这样想着,没多想一次,对于闵天晴的恨意就多增添了一分。
然而即使如此,碍于霍靖深就站在跟前,她到底还是不敢多加造次。
她此前为了嫁进戚家做了那样多的努力,讨好了那样多的人,不能在这种时候功亏一篑让戚家的仇恨转移到自己的身上。
至于今天的账,等以后再慢慢算。只要给她时间,她完全有自信说服戚家的人,将今天的过错全部推到闵天晴的身上,而自己,照样还是戚家心目中最好的儿媳妇。
这般在心中反复安慰着自己,最终温汐婷也只能狠狠地剜了闵天晴一眼,几乎是自牙缝间硬生生地逼出了几个字:“你等着瞧!你不会得意太久的!”
“这就是你不对了,”闵天晴并未畏惧她那吃人一般的目光,只是平视着她,“此前不是说好了吗,不过是开个小玩笑而已,都说不会介意的,怎么现在反而生气了呢?”
顿了顿,她抬眼看了看逐渐黑沉下来的天色,眸光浮动,流转出一派狡黠灵动,“对了,再不回去化妆间的话,时间就真的来不及了哦。”
她的话音轻巧,却也使得跟前的温汐婷更为怒不可遏,刚要不管不顾地冲上前去,已经被后头几个伴娘慌不迭地拉住了。
一个闵天晴算不上什么,但是现如今她身边站着的可是霍靖深!
此前这些行径已然算是尤为过火了,若是再继续得罪霍靖深,她们也自然也是怕自己一并受到牵连。
被几个伴娘拖了一把,温汐婷也总算恢复了几许理智,只愤愤地跺了跺脚,便急急忙忙地在伴娘的簇拥之下返回游轮上的化妆间了。
今天是她一辈子一次的日子,绝对再不能够出任何差错。
一直目送着温汐婷那气急败坏的身影消失在眼界之中,闵天晴才收敛起了面上那刻意而为的假笑,转而低下了头来。
心中在逐渐褪去了那报复的快意以后,余下的却皆是惘然和悲哀。
虽然不知道温汐婷心中究竟有没有真的把她当做朋友过,然而在她的印象中,她们曾经也是有过很好很好的时候的。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们不得不走到这一步?束起锋利的刺互相伤害着从前曾经因为信任而展示给对方的软肋,得到的究竟是快感还是痛苦?
失去一个好朋友所带来的难过感,一时间竟然是比过戚盛阳背叛时的心情的。
空气凝顿了数秒,最后还是由身侧而来的低沉男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怎么?等得太久了,所以不开心?”
闵天晴应声而抬起眼来,正对上那双幽深如海的眸子,心知他是误会了,只赶紧摇了摇头,“不会,我没有不开心。”
顿了顿,她好似是怕他不信一般,只加重了语气再度强调了一次,“你能来,我很开心,真的。只要有你在,等多久都没有关系。”
后半句话说出口的那一霎,连她自己都不免有些惊讶。
她和霍靖深之间的关系是什么时候已经可以亲密到直白地说出这种话来了?未免有些太不值得人信任了一些。
但与此同时,她心中却也发现,她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的确是出于真心实意的。
跟前的这个男人,于她而言仿佛与生俱来便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总能够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如同天神降临,救她于危难之中,在第一时间便能让她不安的心跳归于妥帖。
可他偏偏又是公认的危险角色。
这样的一个男人,真的能够让自己依赖吗?她在心中默默地想着,一瞬间已然沉默了下来。
霍靖深对于她乍然脱口而出的这句话也有些意外,然而看起来却好似很是受用,转而已经拢了拢她纤薄的肩膀,使得她身子靠近了自己一些,这才伸出了臂弯来,“入场吧。”
“好。”
闵天晴乖顺地点了点头,尽量让自己无视来自于四面八方或好奇或嫉妒的窥视的目光,一边轻而小心地伸手挽住了他的手臂,转眼再次认真打量了一番自己身边站着的这个男人。
或许是因为刚开会完毕就赶过来的原因,他的身上并没有换下平日里的商务西装,直接穿着便过来了。
合体精致的剪裁勾勒出疏朗的肩线,铁灰的面料色泽使得他那本就冷硬的气质更为铁血凌厉了一些。即使不言不语,也依旧可以让人真切地感受到其强大的气场。
即使在一天的忙碌过后,他身上的衣领、领带乃至袖口皆没有一丝一毫的褶皱和松垮,一丝不苟到严谨的程度。除却那狭秀的眉目中在不经意时流露出几分疲惫外,几乎再没有一处是怠慢松懈的。
这个男人,有些时候就连对待自己,都已经到了严苛的地步。
闵天晴在心中如此暗暗地评判着,不禁吐了吐舌头,眼看着已经上了游轮,忙也端正好了自己的仪态,谨慎地踩着足下的高跟鞋随着霍靖深入场。
游轮内。
曹丽菲尚且还不知道外头的那阵风波,现如今正一副珠光宝气的贵妇打扮,在游轮内设的婚宴会场中四处转着,招呼着各方而来的客人。
但见她一张妆容浓重的面上俨然是一派喜气洋洋,看起来对自己儿子的这门亲事很是满意。
虽然她私心里头,这儿媳妇的家世还是配不上他们戚家,但是胜在乖巧听话,说话也顺自己的心意,就算嫁过来以后,想必也不会挑战自己在家中的权威。
每每想到这里,曹丽菲对于这个儿媳妇的满意便多一分,再加上想到正是因为这个儿媳才摆脱了闵家那个丧门星,到最后自然而然地也就接受了。
找个顺心懂事的,总要比找一个四处惹是生非的要来的好得多吧?
故如今正逢大喜,曹丽菲自然是开心的。
然而这满面的笑容,都在见到闵天晴入场的时候彻底僵硬了。
待得确定远方迎接着众人瞩目而入场的正是闵天晴本人以后,曹丽菲强忍着怒火,一边挥将场内的保镖叫了过来。
背着人,曹丽菲这才沉下了脸来,低声呵斥道,“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我们戚家大喜的日子!放那个丧门星进来干什么?她找了自家的晦气还不够,还要上赶着给我儿子找晦气的吗!游轮外的安保都是吃白饭的吗!”
那保镖张望了一眼曹丽菲所指的方向,不禁愁眉苦脸地回道,“夫人,可是那位小姐……那位小姐是带着邀请函入场的啊。”
“邀请函?”曹丽菲皱起眉头来,再次张望了一眼闵天晴所处的方向,果然见着她的手中明晃晃地执着一封红通通的邀请函,证明保镖所言非虚。
一时间,曹丽菲也没了指责的对象,只能原地跺了跺脚,口中咒骂道,“该死的,是谁跟那个晦气的发的邀请函?还嫌我们戚家被这个女人弄得不够乱吗!”
每每想到当日她儿子被霍靖深手底下的人打得只能让人用担架抬回来时候的模样,她的心中就绞痛无比,与此同时,也对闵天晴的恨多了一份。
自己儿媳说得对,一切定然都是那个贱女人在后头挑唆的,否则他们戚家虽然高攀不上霍靖深,但是也不至于招惹到那头去。
如今发生的一切,自然都应该将错归在闵天晴那个害人精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