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晔用他觉得最快的速度把话说完,感觉一张脸上绷紧的笑容就快要挂不住了,他从来没觉得说几句速度快的话竟然是那么地困难。他是那么地想含糊过去的,却还是说得字正腔圆,生怕陈兴听不清楚一般。于是陈兴的整张脸变得又红又青的,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
“这么说,我中毒是因为我自己的不小心?”陈兴半晌才从他肥厚发白的嘴唇里吐出几个字,一双本来就很小的眼睛在这时变得更小了。他虽然中过毒,给狠狠地折腾了一番,但当时是什么样的情形,他到现在都还清楚地记得,分明是张晔故意让他闻到那香炉里的气味的,是张晔故意让他中毒的,说他中了什么牛头草的毒,那谁相信啊?这里除了张晔之外根本就没人能证明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那样的毒,而他是不是就真的被人暗算了?
这些都是张晔的片面之词,根本就无人证实,现在这里就他一个人是懂医术的,如果他只是就察言观色知道别人有什么症状就胡乱安个毒草明来,胡说一气。就算是后来有人反驳他,他也可以理直气壮地说别人孤陋寡闻没有听过那种毒草,竟然敢胡乱开口冤枉他什么的!总之从他说那两种毒草几乎已经消失在世界上,只有一些人手里有种子,可以自行繁殖出来害人的话时,他就逃脱不了乱编故事,惹人怀疑的嫌疑。
“当然我也得负点责任,我应该在把话说完之后才拿香炉出来的,那么陈管家就不会中两种毒那么倒霉了!所以呢,我一定会尽全力救治陈管家的,只要陈管家你愿意相信我,我一定保证你安全无虞!”要不是张晔让他中了霍尔草的毒,根本就不会发现他其实也中了牛头草的毒,任由毒性继续在他身体里扩散下去,等到被人发现时就是他快死的时候。怎么说张晔也是做了件好事,救了他一条命,他不知道也就算了,知道了怎么还那么不依不饶的啊?
张晔只好选择拿出自己最诚恳的一面,向他保证会尽全力救治他了,陈兴对此却是露出一脸假笑:“这样我和老爷的身体都得麻烦张先生帮忙医治了,张先生会不会感觉有些压力呢?要不要派人通知少爷一声,让少爷再请个人过来帮忙?”那笑真的很假!早知道陈兴不是个好忽悠的家伙,只是没想到他废了那么多唇舌,竟然是一点效用都没有的,感觉在这个老狐狸面前做什么说什么都是很浪费表情的!
他似乎是看出了张晔心中在怕什么一般,趁着蕊儿不在场时把想说的都说出来。让陈宏锦再请个医生过来,那是什么意思?不就是怀疑张晔的能力,想找个人跟张晔抗衡吗?张晔如果点头了,那就不只是在找个人来帮忙分他的工作,干涉他的行为了,还是让张晔跟陈宏锦妥协,说自己不行!那这么行呢?
‘“治病救人本来就是医者本分,能够帮助病人摆脱疾病,我也感觉非常开心,不敢言累,也不觉得累。倒是陈管家平时事忙,现在又要为了下毒人的事情操劳身体,倒是该通知陈少爷一声,让他请个人来帮陈管家处理下事务,以免你太过操劳,延误病情!”对待恶人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张晔觉得是以牙还牙!用一脸假笑,一副好心好意提良好建议的模样把陈兴最怕的事情说出来。
果然陈兴脸色大变,急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这点小病小伤的很快就能好了,少爷交托下来的任务,我一个人就绰绰有余了,哪里还需要什么帮手。还是别通知少爷了!我相信张先生,也请张先生相信我!”说着话,陈兴脸上的笑容变得真实得多了,果然他和陈兴在一定程度上都是一样的,怕在陈宏锦面前认无能。只要认了,很快饭碗就丢了,为了各自的饭碗都是努力掩饰着。
努力掩饰着疲惫,不甘和痛苦,还有很多很多需要解释的,只是不再单只是为了饭碗。张晔处理不好这边的事情最怕的是得罪了陈宏锦,给陈宏锦搞得身败名裂,不只没了饭碗,就连他老爹也得给跟着受牵连。至于陈兴为什么也那么害怕,隐隐约约间张晔感觉他也有着什么说不出来的原因。不过那是他的事,张晔可没心情管。
经过一番口舌较量,张晔总算是让陈兴败下阵去,陈兴终于肯安分守己地坐着等张晔给他把脉,给他施针,做了个很听话的病人。眼看着张晔将一根根针扎进他身体里,再又慢慢地将针收回盒子里,他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疑问了:“请问张先生,我身体里的毒……是不是每天这么扎几针就能清除了?”
“当然不是!此毒性强烈,想要彻底清除,除非能拿到解药!我为陈管家施针的主要目的是压制住你体内的毒性,不让它再度发作操控你的心智!”陈兴的体内可不只是牛头草那么简单,还有同样具有增强药效作用的霍尔草以及那些还未排除体内的壮阳药,如果张晔不按时替他施针,压制住那股子劲儿,只怕再等他兽性大发起来是母鸡都不放过,更何况他身边那些可怜的人了。
“这……张先生的意思是要有解药才能彻底清除?那我……我该怎么办呢?你不是说那毒草是世上很稀有的吗?上哪里去找解药?”陈兴一听他那么说,马上就慌了起来,在大厅里走来走去,额头上有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心里一直想着张晔说的那些话,毒一天不清除,一天在他体内,就会作祟,就能操控他的心智,让他做出像之前那样不伦不类的事情来,陈兴一想起那事只感觉老脸都丢尽了!
“这就是我之前说的,解药方面是比较困难的!不只是牛头草的解药,还有陈老爷所中的霍尔草毒,也要内奸交出解药才行!我为你们施针只是能防止毒性蔓延,并不会彻底根除,真非长久之计。”如果找不到解药,就算张晔每天都按时给两人施针,只怕也维持不了多久,最多三年五载该发生的事情依然会发生。而张晔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浪费在陈兴这种人身上,如果要他为陈兴施针三年五载,他倒是宁愿一头撞死来得痛快些。
“内奸?你是说我带来的这些人之中有人是内奸?”陈兴好像是第一次听见这话一般,满脸吃惊无法形容心中的心情,他是真的没办法接受,他竟然带个内奸来,差点害死了自己。到现在他还没不知道内奸是谁,那是何等可泣可悲的事情啊?陈兴凑到张晔跟前,激动地叫着,“是谁?告诉我那内奸是谁!”
张晔摇摇头:“我暂时还不知道内奸是谁,请陈管家下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张晔说着便朝沙发旁走去,躺在上面的赵奇已不再脸色发青,嘴唇泛紫,只是呈现出一种惨白来。张晔将扎在他头上的针一根根取下来,“就在方才,那内奸竟然当着我和大伙的面对赵奇下毒手,实在是丧心病狂,如果不把他抓出来,只怕会后患无穷!”
张晔下颚在一瞬间绷紧,原本如清风朗月般的眼眸变得冰冷起来,双眉如山峰般耸立着,从他的各个表情都可以看出他此刻的心情是很严肃,很认真的。他以为自己够聪明了,可是没想到那内奸竟然比他还聪明,像是早就看出他心里在打什么算盘一般,在他想走的路上都插满了刺藤。
拿陈兴的事情来说,张晔本来是想让陈兴中点霍尔草残粉的毒受点教训的,他却早在之前就给陈兴下了牛头草的毒。对于赵奇,更是张晔的疏忽,他以为内奸已经将手中所有的毒药都倒进了蘑菇炖肉丝里,不可能再有其他的毒去害人。然而他错了,这世上哪有一点临时解决困难的毒药都不带在身上的笨蛋内奸?
根本就不会有,只是他自以为地把事情想简单了,以为那内奸身上就只有两种毒药,只会用那两种来害人,隐约间感觉到他有什么预谋,必须按照他的“原则”去害人杀人,而这根本就是他的错觉,是他太粗心大意了。按一个正常人的思维来说,狗急了也能跳墙,如果一个人到了必须除去的地步,那么就不会再有什么杀人的原则了。就只剩下了目的,杀些必要的人就是首先会做的。
“什么?赵奇也被人下毒了?他不就是那个内奸吗?”陈兴跟着大叫起来,面上写满了疑问,紧盯着沙发上的赵奇,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全是狐疑之色。张晔听了好笑起来,“如果陈管家到现在还认为赵奇就是那个内奸,那么也可以想象一下,一个内奸突然喂自己吃剧毒是什么原因?畏罪自杀吗?”
张晔的声音中全是讽刺,真佩服陈兴那脑袋里是怎么想的,从一开始起他就怀疑赵奇,一直到赵奇本身也中了毒,他的怀疑都不松懈。难道他就从来不看电视剧?电视剧里不是经常都有说的吗?最开始嫌疑最大的往往是最没有嫌疑的!而陈兴是果真不看电视剧的,也是完全听不懂张晔话里的讽刺的。
“他犯下这么大的错误一旦被人查出来,按照合同上定的规矩他也是要死的!既然横竖都是一死,那么他何不自己选个痛快的死法呢?”陈兴非常苟同一心想挖苦他而说出来的话,第一次用这么“英雄所见略同”的目光看张晔,真是让张晔感动得头晕目眩,“陈管家觉得喝剧毒自杀是个痛快的死法?”这话的意思是不是可以引申为陈兴在被人下了毒即将要死时感觉非常爽快?
陈兴终于听出来张晔的挖苦了,脸色一黑,冷笑道:“不管怎么说只要他是内奸,他就得死,既然死到临头了!还管得了自己死的时候是不是痛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