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庄的男人们大都是在文登市里的建筑工地上做劳力的,每天清晨出村,傍晚回来,能赚上三十到八十不等的工钱,钱数是由所干工种决定的,没什么技术含量的小工能赚三十块钱,而能够熟练砌墙抹灰的大工就可以拿到八十多块钱了,当然这样的大工不是人人都能干的,大部分人还是在做小工,有会开拖拉机的能够在工地上来回拉建筑材料,能赚上五十六十的,钱虽然不是最多的,可活轻省,比大工省力气。出去的男人们一般都是三五成群地在一个工地,彼此之间有些照应。文登市里大大小小几十个工地上大都能够看到王庄人的身影。
陈沉还是和往常一样的生活,坐在自己的桌前,屋里是村里的孩子们写作业看书,傍晌午的时候,孩子们陆陆续续地回家吃饭,陈沉也开始做午饭,家里只有两个人吃饭,他爹是离不开那片果园的,通常是陈沉做好饭送到园子里的。
饭做好送到园子里,陈沉慢悠悠地回了家,天气很热,有些胖的他中午并没什么胃口,对付吃了几口炸酱面,喝了一会子茶,就在院子里的树荫下,倚在摇椅上晃悠着睡了过去。
“大侄子,快醒醒,快醒醒,出事了!出人命了!”
恍惚着,陈沉睁开眼睛,看是本家的远方叔叔,陈玉国。赶紧站起来问:“玉国叔,怎么了?”
“快点跟叔走,你玉党叔出事了,在医院,生死不知呢。”
“哦,好。”陈沉跟着陈玉国出了门上了拖拉机,王庄到城里有二十几分钟的路程,陈玉国跟陈沉说了事情。
陈玉国和陈玉党是亲兄弟,俩人都是在一个工地上干活,陈玉国是大工,陈玉党会开拖拉机,加上身体不是很好,出不了大力气,就干些运输的活。今天早上的时候,工地上派他去拉水泥,前两趟都很顺利,不过快吃晌午饭的这趟,陈玉党就出了事情,在一个斜坡上车翻了,人被压在了水泥底下,这个点大家都在吃饭,加上出事的地方在荒地,除了拉水泥的车辆很少有人经过,所以也没人发现。幸亏一个工地上的另一个司机路过看到了才叫人送到医院。不过,人估计是不行了。
“玉党婶子知道了吗?”陈沉问
“知道了,现在也在医院。”陈玉国在医院门口停下车,转头看着陈沉:“大侄子,你也知道,你这些叔都没什么本事,拿不了大主意,你可得好好帮帮你玉党婶子,要不,这个家可就------,你那个兄弟还小,怎么他也是姓陈的,要是这回不能跟工地上要些钱出来,你玉党婶子一个人是养不活你兄弟的,改了嫁,怎么老陈家的人可就随了别人的姓了。”
陈沉点点头:“放心吧叔,真到了那一步,我不会看着不管的。现在先看看玉党叔,兴许还有活路呢。”
两个人到了医院,很远就听见玉党婶子的嚎哭声音,陈沉和陈玉党对视了一眼,陈沉皱皱眉,快步走进了房间。
床上的人白布已经盖住了脸,玉党婶子趴在床上大哭着,房间里还站着十来个村里的人,都是在这个工地上做工的。
陈玉国走上前拉着玉党婶子,可是玉党婶子哭得更凶了。陈沉走上前,拍着玉党婶子的背:“婶子,节哀。”
陈玉国也劝着,可是玉党婶子就是哭着。一个护士从外面气呼呼地跑进来,语气很差地喊着:“小点声!这是医院,要哭丧找坟地去!”
玉党婶子一下吓住了,泪眼婆娑地看着护士,护士看看床上的白布不耐烦地喊:“都死了嚎什么嚎!快送去太平间!不知道医院的床位紧张嘛!快走快走!!啊------”
众人都瞪着护士的时候,陈沉已经揪着护士的领子扔出了房间,站在门口,指着护士:“滚!把你们院长喊来!五分钟不到,我烧了你们医院!”
护士坐在地上手抚着领子,被陈沉吓坏的样子,呆呆地没动。陈沉冷哼了一声:“快滚!”
护士反应过来,从地上爬恰来,一溜烟跑向了护士站。一会儿,一个年纪大点的护士领着一批护士过来。
“你们怎么回事?怎么打我们的人?这么野蛮,我们报警你信吗?一群农村野人,土包子。”
陈沉冷哼了一声,右手随意地在门框上抓下一块水泥,露出红砖,斜眼看着护士们:“知道什么叫打人吗?”
护士们看着陈沉手里的水泥变成粉末掉在地上。傻了眼,特别是刚才的护士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脖子,刚才陈沉揪她衣领的时候要是------那自己的脖子肯定没有混凝土硬。
“有力气了不起呀!”年纪大点的护士色厉内荏地说:“我就不信你敢打我---我们。”
陈沉冷笑着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按了按钮,传出的是刚才的录音。年纪大的护士颜色就不好看了,回头瞪了最先进来的护士一眼:“小柳,这是怎么回事?”
“这---这----护士长,他们不是在闹吗?多烦人呀!”
“你这是什那么态度!这个季度的奖金全部扣除,跟人家道歉!”
“我----”小柳不忿地低着头。
“不好意思。”护士长看着陈沉:“是我们的错,我代表小柳给您道歉了。这件事我们会处理的。”
陈沉摆摆手:“算了。”
护士们走了,陈沉转过身,看着玉党婶子,被护士们这么一闹,玉党婶子倒是不哭了:“婶子,玉党叔走了,生死有命,咱们还是准备后事吧。”
“嗯。”玉党婶子点着头:“大侄子,你跟玉国商量这办吧,我一个妇道人家也没什么主意,以后这个家可怎么办哪。”
“嗯,那我就跟玉国叔商量着办了。”陈沉看玉党婶子又有要哭的迹象赶紧说:“婶子不用担心以后,咱们王庄人不会不管的。”
“是呀,是呀。”屋里的乡亲附和着。玉党婶子看着周围的人点着头,又流了泪。
“现在最要紧的是两件事。”陈沉看着陈玉国说:“一是玉党叔的后事,二是工地的赔偿,以后玉党婶子和小议兄弟的生活大部分还是要靠工地赔偿的。叔,后事咱们也别太铺张,按着老礼办吧,你看行吗?”
“嗯,这么办就行。”陈玉国看了看自己的嫂子,点着头。
“至于工地的赔偿。”陈沉扫了屋子里的人一圈,皱皱眉:“怎么,工地没来人?”
“来了,交了住院费,这一慌一乱的没注意,又走了吧。”屋里的一个乡亲说。
“他们这是想溜啊!”陈玉国攥紧拳:“没这么便宜!”
“没事。”陈沉咬咬牙:“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也不好说。”一个乡亲说着:“去年工地上一个人也是出了事,到现在也没拿到钱,这些包工队,建筑公司,开发商互相推,咱一帮农民能有什么办法,就是去法院告,到最后也不一定能执行下来拿到钱,工程一结束,这帮人就散伙了,上哪里去要钱哪,去年那家人最后也就拿了四万块钱。一条人命呀,就值四万,听说城里一只狗被轧死了,最后不也赔了十几万嘛,咱们乡下人一条命真是不如一条狗呀!”
“唉!”屋里人都低下头叹着气。
陈沉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递给玉党婶子:“婶子,这里有些钱,给玉党叔办后事先从这里拿吧,工地赔偿再快也得几天,先办叔的后事要紧。”
“这不合适,不合适---”玉党婶子推着:“家里还有点钱的,不能拿你的。”
“没事,婶子,先用吧。”陈沉把卡塞到玉党婶子手里:“密码是六个一,看用多少就提多少。”
“大侄子,我家里也有点钱。”陈玉国看着陈沉:“不能要你的钱呀!”
“没事,事情急,别分什么了。”陈沉看看屋里的人对一个跟自己同辈的哥哥说:“坤明哥,你会用提款卡,就陪在婶子这里,这里再留两个人,剩下的叔叔大爷们,咱们一起去工地,哼,他们拖时间?!明天这个时侯我不叫他们乖乖把钱送来,拖一天我翻他们一倍。”
“大侄子,行,我们跟你去!”屋里的人都点着头
“玉国叔,婶子,你们也合计一下,看咱们跟工地要多少钱合适。”陈沉看着陈玉国。
“大侄子,你看着要吧,我也没什么主意,能够你小议兄弟上学的就行。”玉党婶子说。
“我看八万行吗?大侄子,能要出来吗?”陈玉国问陈沉:“要能要出来,小议上学的费用就有了,大家伙再拉扯一把,这个家还不能散。”
“行吗?婶子?”陈沉问
“太行了,要真能要出八万,婶子可就不愁了。”玉党婶子点着头。
“好吧,咱们去要试试。”陈沉点点头:“婶子,你也节哀,小议那边也得告诉他了,他也十四了,是咱王庄的爷们能挺过去。”
“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