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毓芳被她说得心惊胆战,慌忙赔笑:“小妹,我不过和你开开玩笑,你又何必认真呢?你给了我解药,我保证以后全听你的吩咐,你说东,我决不敢说西!”
  “你说的可是真的吗?”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你不是君子,我不信你。”
  苏毓芳急道:“我怎么不是君子?”
  “天下岂有君子欺侮于小女子也?”
  “我……我不是和你闹着玩嘛,怎说得上是欺侮?”
  “你既这么说,大可也当我和你闹着玩嘛!”
  苏毓芳奈何不得,只得闷闷拿了被卷铺在地上,做了一个被窝,谢小妹暗暗发笑,又见他从怀中拿出一本册子来看,便问:“你在看什么?”
  “《太素真经》。”
  “是本道家经书吗?”
  苏毓芳偏要与她唱反调:“不,这是一本佛经!”
  “道家有云:太易、太初、太始、太素、太极,是为先天五太。天地未分,谓之太易;元气始萌,谓之太初;气形之始,谓之太始;形变有质,谓之太素;质形已具,谓之太极。你看的不是道经却是什么?”
  “呵,偏就道经有‘太素’二字,佛经便没有吗?”
  谢小妹知他是在和自己怄气,不禁笑道:“太素二字只是一个概念,用来形容天地之初宇宙的原始物质,各家典籍有所借鉴引用,也不足为奇。”
  苏毓芳忽地心中一动,喃喃念道:“太素只是一个概念,一个概念,概念……”
  谢小妹奇道:“你莫非是在发梦吗?絮絮叨叨个没完!”
  苏毓芳听得一个梦字,立即想起梦中在大荒山冰雪宫那个老人所授的拳法,忽地大笑:“这太素拳也只是一个概念,可为各家武功借鉴引用,可是太素……太素……对太素二字我始终不大明白……”又转向谢小妹,“小妹,你是乌衣巷里走出的人,家学渊源,你快给我说说。”
  谢小妹见他时而狂喜,时而暗愁,心中好生不解,道:“说什么?”
  “太素,太素,太素……”苏毓芳神色失常,显得十分烦躁,颇有疯癫之态。
  谢小妹知道这是习武之人所谓入障,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她对武功一道,一窍不通,又兼年纪尚浅,所历不丰,从未遇到这种情况,一时无措,也不知怎生处置,只将心中所记的有关“太素”的经典徐徐念来:“太素之前,幽清寂寞,不可为象。惟虚惟无,盖道之根。道根既建,由无生有。太素质始萌,萌而未兆,谓之庞洪,盖道之干。既育万物成体,于是刚柔始分,清浊始位。天成于外而体阳,故圆以动,盖道之实……”
  将近两个时辰,谢小妹念了七八本经典,罄尽心中所记,再见苏毓芳盘膝而坐,面色渐为缓和,知道危机已除,这才舒了口气,坐下倒了杯水。
  又过了半晌,苏毓芳才道:“小妹,你又救我一命。”
  谢小妹笑道:“你要怎生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呢?”
  苏毓芳笑道:“我若送你金银财帛,未免太辱你乌衣门风,我看,只有以身相许,才能报答你的恩情!”
  谢小妹嗔道:“你再胡说八道,我便用‘甲骨秘音’催动你体内的龙婆香!”
  苏毓芳笑道:“你当真在床上撒了龙婆香吗?”看他神情,似乎不信谢小妹会下此狠心。
  “那是自然!”
  “那夜间你躺在床上睡觉,难道便不怕自己也中毒吗?”
  “你忘了白天我对你说过的话吗?儿时,师父给我服过梅酥心丹,别说区区龙婆香,便是再厉害百倍的毒对我也无任何用处。”
  苏毓芳奇道:“难道这梅酥心丹是辟毒珠一类的东西,可以百毒不侵?”
  “辟毒珠虽有辟毒之效,但若碰到急性或者霸道之毒,便全然无用,又怎能和梅酥心丹相提并论。”
  又听院外李花头的说话声音,苏毓芳急忙吹灭烛火,生怕李花头见他未寝,又来亲切慰问一番。
  谢小妹见他吹灭烛火,神色似乎颇为紧张,忙问:“怎么了?”
  “那个李花头龙阳之癖,日后你要小心。”
  谢小妹睁大了眼:“你,你和他……”
  “这个你大可放心,我一定为你守身如玉,决不使他人染我一根指头。”
  谢小妹嗔道:“你再言语轻薄,我可当真不饶你了!”
  李花头被管老汉送了回来,此刻已到他们门外,轻轻唤了一声:“三炮。”
  苏毓芳只是不答,谢小妹慌忙缩回床上,李花头听到动静,又道:“三炮,你可睡下了吗?”
  苏毓芳干脆打起鼾响,李花头蹑手蹑脚推门进去,却不意踩到苏毓芳的身体,不禁吓了一跳,苏毓芳这回不醒也得醒了。
  李花头慌忙掌灯,正见苏毓芳睡在地上,叫道:“你怎么睡到地上来了?”狠狠望了床上的谢小妹一眼。
  谢小妹忙道:“他说,要为管家你守身如玉,坚决不肯与小的同床。”
  李花头见他们日间眉来眼去,本有将他们换房之意,此刻听得谢小妹一说,不由眉开眼笑,满脸的浓情蜜意,谢小妹偷偷望了苏毓芳一眼,心里早已笑翻了天。
  李花头道:“三炮,杜若荷说的可是真的吗?”
  苏毓芳只得干笑:“真的,真的……”
  李花头又拿出那条绣着鸳鸯戏水的手绢掩着嘴角,做出一副娇羞模样,苏毓芳看着十分别扭难受,只得将目光移到别处。
  李花头道:“你的心意,我……我感激得很……”似乎动了真情,声音竟有一些哽咽。
  谢小妹道:“李管家,胡三哥对你情深意重,你以后可要好好待他呀!”
  李花头手绢一甩:“小贱人,这还用你说?”
  苏毓芳道:“李管家,时候不早,你也回去歇着吧!”
  李花头道:“你可擦了药酒吗?”
  苏毓芳忙道:“擦了,擦了!”
  李花头道:“你受了伤,怎可再睡地上,若在受了寒气,那可怎生是好?——杜若荷,你睡到地上来。三炮,你回床上去睡!”
  苏毓芳本想婉言谢绝,但又怕李花头大吃干醋,以为自己关心谢小妹,宁可自己在地上挨冻,也不让她下床,便将谢小妹赶到床下,言语故意显得十分粗暴。
  谢小妹满腹委屈缩到地铺的被窝,李花头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去,苏毓芳下床看他走进自己房内,这才关门将插销插牢,向谢小妹道:“你仍回床去睡。”
  “哼,你的相好若再踅了回来,看你又睡在地上,还以为我欺侮你呢,莫非我活得不耐烦了吗?”
  “怎么,你还和一个男人吃醋?”
  “谁,谁吃醋了?”
  苏毓芳一笑,将身挤进地铺的被窝,谢小妹吓得跳了起来,愤愤踹他两脚,这才回到床上,叫道:“熄灯,我要睡了!”
  熄了灯火,苏毓芳躺在地铺里倾听谢小妹细细的呼吸,只觉这世上再也没有如此美妙的声音,犹如天籁,使人心中忧烦尽去。
  半夜,天气骤冷,苏毓芳起身运功御寒,忍不住又将《太素真经》练了一遍,只觉体内功力又进了一层,又想到梦中那个老人传授的太素拳,一时兴起,又将太素拳打了一遍,这才发现太素拳虽然简单古朴,却无不与真经记载的心法印合,招式看似平淡无奇,却是去繁化简之后最实在的克敌功夫。
  “喂,淫贼,你三更半夜不睡觉,在胡乱比划一些什么呢?”
  苏毓芳歉道:“可吵醒了你吗?”
  “你说呢?”
  “你睡吧,我不练了。”
  过了一会,谢小妹道:“可是地上寒冷,你睡不着吗?”
  苏毓芳笑道:“怎么,咱们的菱花神女也会怜香惜玉,莫非想叫我上床睡吗?”
  “像你这样的淫贼,冻死也是罪有应得!”
  苏毓芳见他的眸子又如星芒一般闪了一闪,心中疑窦不解,始终难受,便问:“小妹,你的眼睛为什么闪着光亮……”
  “忘了告诉你,我夜能视物,所以你才会看到我眼睛的光亮。我曾用菱花针刺穴,逼出自己耳目口鼻的潜能,你们习武之人依靠内功,听力要比常人高出许多,我也同样可以。还有,我的嗅觉也比常人灵敏许多。还记得那晚在小姑庙吗?那个恶毒老妪假装好人分胡饼给我们,我虽手脚不能动弹,但当你将胡饼送到我的嘴边,我还是立即嗅出胡饼被下了剧毒。”
  苏毓芳暗暗咋舌:“镜门果然不是浪得虚名,怪不得妙僧会将这么一个丝毫不懂武功的丫头排在名花谱的第七位,看来还真不能小觑了她!”又笑道:“那你的味觉又有什么妙用呢?”
  谢小妹幽幽一叹:“哥哥从前极是喜欢饮茶,要知一壶好茶,除了茶叶之外,关键还在水质。小的时候,我们一家曾在江陵住过一段时间,有一次家里来了一个姑娘要见哥哥,说是宫里来的,却好似和哥哥早就认识一般。那日,那姑娘穿了一件素白襦裙,面不施粉,气质却是十分高贵典雅。那姑娘坐了一会,便问:‘家中可有茶叶?’哥哥道:‘有是有,却是一些粗茶,恐难奉尊口。’那姑娘道:‘我知你嗜茶,今日且让我为你烹一回茶。’哥哥十分欢喜,便命我去拿茶叶,是闽地的白茶,哥哥托人捎来的,也不十分难得。哥哥问:‘要用什么水?’我知道哥哥游历江湖,收藏着许多地方的水,更有天上的无根水、各种花露,以及松柏树上的雪霜,但那姑娘却要了最普通的汉江水。那姑娘烹的茶,我也吃了,除了滋味甘冽清淡之外,并无什么特别之处,但哥哥吃了之后,却良久没有说话,半晌才开口问了一句:‘你我……是不是再无相见之日了?’那姑娘微微一笑:‘你却尝出来了,果不负咱们相知一场。’听她意思,似是哥哥在茶中尝出了离别之意。那姑娘又道:‘我为这茶取了一个名目,唤作断肠茶!’那位姑娘走后,便再也没有回来,从此哥哥便日夜断肠,只为一碗断肠茶。我见哥哥日渐消瘦憔悴,心中好生难过,便依那姑娘的方式烹了几回所谓断肠茶,哥哥尝后,总说滋味不对。怎会不对呢?我用的依旧是白茶、汉江水,就连柴火也是那姑娘用的桂木,怎么就不对了呢?哥哥道:‘小妹,你就没有尝出,断肠茶除了汉江水外,尚有另外一种水吗?’又失落地叹了一声:‘可惜,再也无缘得饮此水!’天下水流多矣,但其水质却是各不相同,寻常人家尝不出来其中微妙差别,哥哥却是茶道名家,我素知他确有这般本事!于是,我便打通刺激味觉的要穴,发愿要尝遍天下之水,找到哥哥所说的另外一种水。可是,可是……后来哥哥竟再也不饮茶了!”说罢,竟泣不成声。
  苏毓芳心中犹如刀绞,忍不住上前将她轻轻搂在怀里,谢小妹的泪水更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倾泄而出,沾湿他的衣襟。
  次日,李三瘤离开张府,带走鹿鸣院一大半的随从,张孟坚将他一直送到扬州城外。此刻,鹿鸣院也只剩李花头和五个小厮,留着给李秭落叫嘴。
  正午,李秭落的贴身丫鬟练凝香过来,当然,仍由管老汉领路。练凝香虽只是一个丫鬟,但她是李秭落的贴身丫鬟,这个身份可是非比寻常,李花头听到消息,早已迎了上去。
  练凝香道:“李管家,把人全部叫到大厅上来。”
  李花头忙将人叫到大厅集合,从赤松镇到扬州,又在张府待了一日,苏毓芳还是第一次见到练凝香,但见她冰肌玉骨,清丽脱俗,羽衣红袖,蹁跹犹若仙人,虽是丫鬟,举止之中却透着一股高贵气质。
  只听练凝香道:“小姐叫我过来选两个人到水晶馆给她守夜。”
  众小厮低头不敢出气,心中忐忑不已,若被选中到水晶馆伺候,无异将半条命送到李秭落手上,苏毓芳思及这一关节,便自告奋勇,对他来说,面对李秭落,总比面对李花头来得要强一些。
  李花头忙将他拉到一旁,低声道:“你不要命了?”
  练凝香笑道:“胡三哥,你还是留在鹿鸣院给李管家守夜吧!”当下,选了高壮、田默两个小厮,据说刚来不久,并不清楚李秭落的手段,脸上没有一丝恐惧,反倒觉得能够伺候李秭落是一种无上荣耀似的。
  苏毓芳见高壮、田默二人身材魁梧,但走路的脚步却是十分轻飘,显是练过上乘轻功,心中奇怪,当夜悄悄摸进水晶馆,管老汉和张府安排的另一个老仆莫三公正在耳房饮酒,桌脚边上烧着一炉炭火,李秭落未寝,他们不敢先行安歇。
  两个上了年纪的人,几杯浊酒下肚,话就多了起来,莫三公首先抱怨:“我在张府先是服侍老爷,再是服侍大爷,前后三十个年头,从来没人说我半句不是。李家那小妮子算什么东西,一个外人给我摆什么脸色?要不是大爷亲自吩咐,我还不稀得伺候她呢!”
  管老汉叹道:“谁说不是呢,日里我看她手里把玩着一柄金质小刀,也是我下作,有心讨好她,便道:‘李姑娘,你这柄刀可是漂亮得紧,想是价值不菲吧!’她却淡淡说了一句:‘刀漂不漂亮倒不打紧,只要能够杀人便是好刀!’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睛蓦地放出凶光,没得把我这把老骨头吓散了。”
  莫三公道:“哼,谅她一个小妮子杀过什么人?不过吓唬吓唬你罢了,你又何必和她一般见识?”
  “咱们做下人的,又哪敢和她有什么见识?听说,老夫人十分看重她,若日后她做了咱们的少奶奶,少不得有许多苦头吃!”
  “这又哪消得说?你不见她摆的那些个谱儿?咱们府中又不是没人伺候,何必又带了那么许多家人过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府中欺负人呢!”
  “自家人伺候倒是要比外人亲热,只怕在这府中找不到路径,枉自送了性命!”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苏毓芳躲在暗处听了一回,差点没把自己听睡过去,转身来到正房窗下,房内灯火明亮,两条苗条的身影投在窗上,犹如池鱼倏忽游动。
  苏毓芳猜测,房内的一人是李秭落,另一人便是她的贴身丫鬟练凝香,蓦地回头,却见练凝香踏着月光从游廊踽踽走来,二人堪巧打个照面,苏毓芳怕她叫出声响,慌忙掠身扑去,将她嘴巴捂住,拖到前庭的一面灵璧石后。
  “你别出声,我便放开你!”
  练凝香点了点头,苏毓芳便将捂住她嘴的手放了开来,练凝香道:“胡三哥,原来你的武功这么厉害,我竟不知。”
  “从前也习得一些拳脚防身。”
  “你来水晶馆做什么?”
  “我……”
  “你是偷偷来看我的,是吗?”
  练凝香的话语温柔婉转,犹如流莺滑底,苏毓芳不禁呆了一呆,练凝香却已将头挨到他的胸膛,苏毓芳闻着身体散发的处子幽香,如兰如麝,一时心猿意马。
  “胡三哥,咱们都是苦命的人,你带我走好吗?”
  苏毓芳暗想:“不想这个胡三炮还是一个风流种子,惹上李花头不说,现在和李秭落身边的丫鬟也有一手。”
  “胡三哥,你带我走,好不好?”
  苏毓芳见她目光泛着泪花,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不由触动柔肠:“好,我带你走,只是……只是现在不是时候。”
  “是呀,倘若让孙小姐发现,可不大好了!”
  “她,她经常打你骂你吗?”
  “她倒不敢……她虽然生性有些残忍歹毒,但对自己人一向爱护得紧。”
  苏毓芳暗想:“这自己人显然不包括胡三炮,否则也不会受她鞭笞了!”
  练凝香又道:“胡三哥,你是不是经常和李管家……”说着,便微微低下了头,“虽然,我也知道,你是身不由己,但,但不知怎的,心里总不大舒服。”又抬起头一笑,“我是不是小气得紧?”
  苏毓芳也是一笑:“其实,我心里也不大舒服。”
  “胡三哥,你要小心这个李管家,这个人来历不简单,若是让他发现你的身份,只怕……”忽地一笑,“我倒忘了,你如今身怀高强武功,想必李管家也不是你的对手。”
  苏毓芳心忖:“她这话什么意思,她怕李花头发现我的身份,难道她已发现我的身份了吗?”定了定神,又想:“莫非这个胡三炮还有另外一重身份?”
  “胡三哥,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李管家也会武功吗?”
  “是呀,而且十分了得!”
  苏毓芳暗暗吃惊,大凡习武之人行动和气息皆与常人会有一些差异,但在李花头身上竟丝毫看不出端倪,昨夜被自己一推,还跌了老大一个跟头,怎么看也不像是个会武的人。但苏毓芳心中清楚,假若李花头真会武功,能够隐藏得如此之深,那他的功力实在不容小觑。
  苏毓芳仿佛觉得自己正坠入一个深渊,一个没底的深渊,本想借胡三炮的身份来调查外公之死的真相,结果却发现自己连胡三炮的真正身份也不清楚,归园真是一潭深水,而且是一潭平静的深水,只须有人搅他一搅,沉淀潭底的东西才会浮出水面。
  然而,他又隐隐觉得,张府的水似乎要比归园要深,深不可测。
  这时,李秭落和柯思赫拉从正房走了出来,苏毓芳又是大感惊奇,李秭落将柯思赫拉送出水晶馆,又回到房内,独自坐在灯下沉吟不语。
  练凝香道:“胡三哥,你且先回。”
  苏毓芳道:“好,你要多加小心。”
  苏毓芳出了水晶馆,看见柯思赫拉立在一株梧桐树下,似在等候什么人,身边竟无一个丫鬟,她孤身去见李秭落却是为了何事?
  “二郎,是你吗?”
  苏毓芳讪讪走了过去:“小姨,我扮成这般模样,你却怎么猜出是我?”
  “你身上带着我送你的香囊,这香气若有若无,旁人闻不出来,难道我还闻不出来吗?”
  苏毓芳笑道:“怪不得外公生前唤你狗鼻子。”
  柯思赫拉一笑:“你鬼鬼祟祟地摸进水晶馆是去偷会情人吗?”
  “小姨,你尽拣些胡话来说!”
  “你别否认,你们躲在灵璧石后,我都看见了!”
  苏毓芳尴尬万分,半晌才问:“小姨,你深夜来会李秭落,又是为了什么?”
  “叙旧而已。”
  过了一会,柯思赫拉又道:“二郎,你说这次李三瘤将李秭落暂寄咱们府中,是不是有其他目的?”
  “小姨,你去水晶馆不是与李秭落叙旧,而是想从她的口中探出什么风声,是不是?”
  柯思赫拉一笑:“什么都瞒不住你!”
  “李秭落暂寄张府,或许和麒麟图有关。”
  柯思赫拉奇道:“你也知道麒麟图?”
  “我偶然听得一个老妪提起,可是这麒麟图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却始终不知。”
  “这麒麟图是你外公收藏的一幅藏宝图,但你外公却始终琢磨不透这麒麟图的秘密,小的时候,我也看过一回,图上不过画着一只麒麟,另附一首《麟之趾》,也没什么奇特之处,如何便是藏宝图了呢?后来,李三瘤来到咱们府中,你外公因与他交情匪浅,不敢有私,便将麒麟图拿出与他一同参详,同样也没看出一个所以。你说,李秭落暂寄咱们府中是为麒麟图而来,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可是,你外公收藏麒麟图之事,天下并无几人知晓,何况你外公走得仓促,这麒麟图被他藏于何处,现在谁也不知。”
  苏毓芳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小姨,今日李秭落从鹿鸣院调了两个小厮到水晶馆为她守夜,我觉得十分蹊跷。”
  “你且说说,如何蹊跷?”
  “那两个小厮若真是为李秭落守夜,应当守在她的门口才对,但我方才摸进水晶馆,却没看到她的门口有人看守,这不奇怪吗?”
  “这有什么奇怪的,或许那两个小厮偷懒,又或许李秭落调他们过来并不是要他们守夜,而是交代他们做另外的事,反正是他们归园的人,李秭落爱怎么使唤是她的事情,你又瞎操心什么?”
  “说得也是。”
  柯思赫拉一笑:“如此良夜,苏二公子可否赏脸陪我走走?”
  “荣幸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