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习习,小径幽深,片刻行至濯缨湖,记得从前二人常来此处,许多甜美的记忆就如天际的明月映在水里一般,清晰不灭。湖上一只小船微微摇曳,苏毓芳携着柯思赫拉的手跳了上去,二人并肩坐在船头,望着对面藏书阁高悬的大红灯笼,一时沉默无语。
两道黑影,一前一后,扑向藏书阁,苏毓芳霍地站了起来,柯思赫拉道:“二郎,怎么了?”
“有人潜入藏书阁!”
苏毓芳展开“鹊踏枝”的轻功往藏书阁的方向奔去,及至门口,看守藏书阁的葛老头已经被人扭断脖颈。葛老头的武功不差,刚才苏毓芳并未听到任何声响,显是被人一招毙命,来不及呼救。
苏毓芳暗暗戒备,走进藏书阁,两道黑影迎面扑来,识得均是极其霸道的铁爪功,二人带着黑色头罩,只露一双眼睛,但一见苏毓芳却显得十分惊讶。
苏毓芳左手一兜,右掌一推,这本是极为平常的招式,如今在他使来,似有无穷力量一般,直将二人迫退半步。苏毓芳暗暗惊奇,这正是太素拳中化来的招式,苏毓芳印合《太素真经》的心法之后,太素拳随意而动,往往脱离梦中老人传授的招式。
太素拳好比一个完整的人,梦中老人传授的不过是个骨架,血肉须凭习拳之人自身天赋发挥塑造,依照对敌形势,灵活变化,而人的灵魂便是苏毓芳从《太素真经》领悟的精华,人因有灵魂,才可称之为活人,这太素拳因有《太素真经》的心法才可随心所欲,遇招拆招,无往不利。
呼呼两声,苏毓芳双拳齐发,登将二人爪势震了开来,苏毓芳喝道:“高壮、田默,你们好大的胆,竟敢夜闯藏书阁!”
那二人正是高壮、田默,见被撞破身份,便欲夺门而逃,苏毓芳冷冷一笑,随手在墙壁一幅古画上面一拍,藏书阁内所有门窗齐齐关闭,藏书阁的门窗墙壁,皆为精钢浇铸,高壮、田默暗暗吃惊,这下他们就算有天大本事也插翅难逃。
高壮道:“胡三炮,你到底是什么人,混入归园有何企图?”
苏毓芳道:“这里是张府,不是归园,我倒要问你混入张府有什么企图?”
田默道:“若我猜得不错,你一定是张府安插在归园的卧底!”
高壮道:“怪不得对张府的机关这么熟悉。”
苏毓芳道:“快说,你们来藏书阁到底做什么?”
高壮、田默相望一眼,忽地一齐出手,铁爪如风,刷刷朝着苏毓芳门面抓来。苏毓芳竟是不躲不避,双袖一翻,也不知怎的,竟将二人手腕拿住,苏毓芳本只想迫得他们变招,哪知一招竟手到擒来,二人堪堪反应过来,却已不及变招。
“其实你们不说,我也知道,你们是奉李秭落之命,前来查找麒麟图!”
高壮、田默又是一惊,暗道:“这胡三炮到底什么来头,怎么什么都知道?”
苏毓芳见他们不说话,已知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当下将二人放开,抱拳笑道:“二位兄弟,多有得罪,其实我是老爷交代暗中协助你们行动的人,我的身份连孙小姐也不知晓。”
田默道:“既是自己人,方才又为何对我等出手?”
苏毓芳笑道:“小弟不过一时兴起,和二位兄弟开个玩笑,二位兄弟果然身手了得,佩服佩服!”
高壮道:“胡兄弟才是了得,我和田兄弟联手也不能在你手下走过三招!”
田默道:“你说你是奉老爷命暗中协助我等行事之人,有何凭证?”
苏毓芳笑道:“不知二位兄弟所谓凭证指的是什么?”
高壮道:“胡兄弟武功高强,若是老爷派来暗中协助我等,必定也是老爷豢养的死士,凡是老爷的死士,左边胸口必定有个印记!”说罢,扯开衣襟,露出左胸上面的刺青,犹如一枚铜钱大小的钤印,刺着一个死字。
苏毓芳望向田默:“田兄,你的印记呢?”
田默道:“怎么,你怀疑我?”扯开衣襟,露出左胸和高壮一样的印记。
苏毓芳一笑,扯开衣襟,左胸却被纱布裹住,在归园的宝塔上面,他的左胸曾受李秭落一刀,重伤未得痊愈,谢小妹还在为他敷药治疗。
苏毓芳慢慢除去纱布和敷在左胸的药膏,丢在地上,露出已经逐渐结痂的伤口,道:“我的印记早已被我用刀剜去,这个伤口就是凭证!”
田默道:“哼,老爷曾经训示,死士印记是一个死士身份的象征,终生不灭。你用刀剜去死士印记,便是亵渎身份,便是背叛李家!”
苏毓芳道:“唉,二位兄弟既然对小弟尚有见疑,我也不妨对你们直说,这其实都是老爷的意思。——我且多问一句,你们今晚取到麒麟图了吗?”
高壮道:“我们尚未开始查找,你便来了!”
苏毓芳道:“麒麟图是何等东西,岂会随随便便放在藏书阁?”
高壮道:“你说得也是!”
苏毓芳道:“老爷猜想,麒麟图必定藏在张府一个极为隐秘的地方,但要查这个所在,必定要从张府中人口中才能探听得出。于是,老爷便命我接近张老太爷生前最为亲信的几个人,比如张总管、戚管家、宝树禅师,还有伺候他的老仆耿直人、他的堂弟张四收,以及他的小女儿柯思赫拉。”苏毓芳随口说出这一大串的人名,高壮、田默均感惊奇,他们二人和他一同进入张府,除了柯思赫拉前段时间在归园暂住,听过她的名字之外,其余之人闻所未闻,可这胡三炮却是如何知道这般清楚?莫非真是老爷告诉他的吗?但又立即转念:若是他胡编捏造的呢!
苏毓芳似乎看出他们的心思,笑道:“这几个人十分精明,老爷为不让我走漏身份,便命我剜去左边胸口的印记。你看这伤口,既不是旧伤,也非我刚刚添上的新伤,你们算算日期也知是在进张府之前的几日所伤,而且伤口就在左边胸口,你们想想,世间焉有如此巧合?”心中又道:“世间真的又此巧合!”
高壮、田默对他的话,已经信了大半,但仍不敢大意,田默道:“这伤口是你别有居心,事先准备的,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苏毓芳道:“李家豢养死士之事何等隐秘,我若不是李家死士,又怎知死士左边胸口刺有印记,事先准备。——退一步讲,就算我要准备,我也会准备刺一个和你们一模一样的印记,这岂不比在胸口留一个伤口要好得多吗?何况,我现在要取你们的性命,不过顷刻之间,我若不因你们是自己人,又何必和你们多费这许多唇舌?”
高壮道:“胡兄弟说得在理。只是做兄弟的尚有一事不明,老爷既要你接近张老太爷生前的亲信,又怎会让你以归园随从的身份进入张府,张老太爷生前的那些亲信见你是归园的随从,又怎么不对你有所防备?老爷英明神武,又岂会不想到这一点?”
“老爷当然想到这一点,但张府戒备森严,又岂是说来就来的?我若不凭借归园的随从的身份,我又怎能留在张府暗中行事?再说,老爷怀疑李管家的身份已非一日,老爷让我与随从的身份进入张府,跟在李管家手下,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要我暗中接近他,查清他的底细!哼,这个李管家是个断袖之人,想必你们也听说我和他的事情!”说罢,长长叹了一声。
高壮叹道:“胡兄弟牺牲色相刺探敌情,这一份坚毅隐忍非常人所能及,做兄弟的佩服万分!”李三瘤怀疑李花头是在归园的卧底,这事十分隐秘,高壮和田默也是听李秭落提起,而苏毓芳却能说得上来,登时对他的身份再无怀疑。却又哪知,这些均是刚才在水晶馆练凝香告诉他的,高壮和田默更是做梦也猜不出,他这个胡三炮也是假的。
田默道:“胡兄弟,方才我和高兄弟言语得罪,请你多多见谅。”
苏毓芳笑道:“无妨,你们也是小心行事,事情既然解释清楚,我也不会放在心上。只是,我的真实身份,除了老爷一向无人知晓,我见二位兄弟都是英雄好汉,这才和二位兄弟坦诚相告,还望二位兄弟替我保密,就连孙小姐也不要泄露。倒不是我要对孙小姐隐瞒什么,只是你们也知孙小姐生性莽撞,我怕……老爷不向孙小姐表明我的身份,便是为此,我既是受老爷命,暗中行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我的身份越好。”
高壮、田默忙道:“这个自然!”
却听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苏毓芳纵身跃到房梁之上,高壮、田默也跟了上去。
这时,听到一声庄严佛号,又一个嘶哑的声音:“是谁这般狠毒,对葛老汉下此毒手?”
苏毓芳一听声音,便知来人是宝树禅师和戚管家,向高壮、田默道:“待会由我引开他们。”
那个嘶哑的声音又道:“宝树禅师,你看,门窗紧锁,看来这凶手识得藏书阁的机关。”
宝树禅师道:“戚管家,且先将门打开!”
高壮、田默暗道:“原来真有戚管家和宝树禅师二人,看来胡兄弟所言非虚!”
戚管家踢了几下门槛下面的暗格,两扇精钢大门打开,和宝树禅师带着四个家丁进来,那戚管家瘦骨如柴,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走,但一双精细眼睛却是烁烁发亮,显得十分精神;宝树禅师一袭杏黄僧衣,手持凤眼菩提念珠,慈眉善目,一副有道高僧模样;四个家丁个个手持铁棍,均是精壮的小伙。
戚管家道:“你们四个,快去找找,说不定凶手还藏在藏书阁内!”
苏毓芳撕下衣服下摆,将面蒙住,纵身扑下,啪啪两声,便将两个家丁放倒,蹿出门外,戚管家大喊一声:“快追!”其余两个家丁立即跟着戚管家和宝树禅师追赶出去。
高壮、田默见他们追得远去,这才跳了下来,躺在地上的两个家丁刚要叫喊,便被他们一人一个铁爪扭断脖子。
苏毓芳“鹊踏枝”的轻功取其一个轻字,踏雪无痕,落地无声,莫说他对张府机关了如指掌,就算他对张府机关一无所知,误踏机关,却也不会触动其中机簧。苏毓芳故意带着戚管家等人兜了老大一个圈子,将他们甩得远远的,这才回到濯缨湖。
柯思赫拉仍在船中等他,见他安然无恙,便微微放心,笑道:“捉到贼子了吗?”
苏毓芳笑道:“非但没捉到贼子,还让戚管家他们当贼子来捉!”
“捉你这小贼,倒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那是,潋滟山庄的家传轻功,能及得上的又有几人?”
柯思赫拉道:“你用的是潋滟山庄的轻功吗?”
“是呀,不然又怎能摆脱戚管家和宝树禅师的追赶?”
“这可糟糕,戚管家和宝树禅师都是武林名家,又怎会不识得你的家传轻功?潋滟山庄的人潜入张府的藏书阁,此事若是传到老夫人和你三个舅舅的耳中,你猜他们怎生想法?”
“不错不错,我竟未想到这一点!”
“好了,你也别紧张自责,等日后寻个机会再与他们解释便是!”
月升中天,苏毓芳将柯思赫拉送回合意楼,又返回鹿鸣院,推开房门,谢小妹却仍坐在灯下等他,苏毓芳心中一暖,人生最幸福的事,莫过于不论你回来多晚,都有一个人在灯下等你。
谢小妹凑到他的身旁嗅了几下,忽地摔他一个耳光:“淫贼!”又愤愤回到床上,蒙起被子不去理他。
苏毓芳莫名其妙,愣了一会,讪讪脱衣就寝,谢小妹终究忍不住,问:“那个女人是谁?”
“什么女人?”
“你,你还睁着眼睛说瞎话,我问你,你今晚见了谁?”
“噢,我碰见小姨了!”
“你撒谎,练凝香什么时候变成你的小姨了?”
苏毓芳奇道:“你怎知我见了练凝香?”
“你终于承认了吧!你一定偷偷和她幽会去了,是不是?哼,练凝香身体散发的香气,是打娘胎带来的‘天香引’,任是什么花露香粉也无可替代,旁人决计没有。但你身上为何会有?你定是和她搂搂抱抱,她的香气沾染到你身上,是也不是?”
苏毓芳暗道:“我倒忘了她有一只狗一般的鼻子,日间练凝香来鹿鸣院挑选为李秭落守夜之人,她也在场,想必便在那时记下练凝香身上的香气。”无奈,只得将水晶馆发生的事和她说了一遍,当然,练凝香靠着他胸膛的那一节自是略过不说。
谢小妹听罢,愤道:“这个胡三炮也是一个淫贼,有了李花头又去勾搭练凝香,这种朝三暮四的男人,合该死了!”
苏毓芳一笑,忽又柔声道:“小妹,张府暗藏杀机,以后种种,你要多加小心。”
谢小妹听他说得认真,当下点了点头,又道:“你可有什么发现吗?”
“今晚李秭落派了高壮、田默潜入藏书阁,似乎是为麒麟图而来,正巧被我撞见,我从他们口中得知,李三瘤暗中豢养一批死士,不知有多少人,会不会对张府不利?”苏毓芳心下甚是担忧。
“你说的麒麟图,便是那晚咱们在小姑庙听到的麒麟图吗?”
“正是。”
“这到底是什么宝贝,便连归园的人也处心积虑要得到它?”
“据说,是外公收藏的一幅藏宝图。”
谢小妹叹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自古已然!”
“对了,小妹,我出去以后,李管家可来找过?”
谢小妹笑道:“怎么,他不来找你,你倒思念得慌?”
苏毓芳笑道:“我是怕他找不到我,又来拿你撒气!”
谢小妹心下感动,道:“你当真这么在意我吗?”
“小妹,我对你的心意,你会不知吗?”
“你,你对我好,我,我很是感激……”埋下头去,声音细如蚊吟,几不可闻。
次日一早,疙瘩头便来敲门,苏毓芳忙问何事,疙瘩头道:“昨夜有人潜入张府藏书阁,杀死看守藏书阁的葛老头和戚管家带去捉贼的两个家丁,如今戚管家和崔管家带人前来,说是那凶手在藏书阁丢下一条包扎伤口的纱布和药膏,要将鹿鸣院所有人脱衣接受检查,有谁身上带伤,统统逃脱不了干系。李管家吩咐众人齐到大厅集合,我特来知会一声,你们也快准备一下。”
疙瘩头去后,苏毓芳暗暗着急,谢小妹道:“那纱布和药膏可是你的?”
苏毓芳点了点头,谢小妹道:“你不喜欢我为你的伤口敷药包扎,大可明说,何必又将纱布和药膏偷偷丢了呢?”
“小妹,此事不是如你所想,日后我再向你解释。”
谢小妹也想到,现在情况紧急,自己若为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纠缠不清,未免太过无理取闹,便道:“本来,我倒可用药消除你身上的伤口疤痕,叫他们瞧不出来你身上带伤,只是时间紧迫,恐怕来不及了!”
“你倒不会想想自己,他们要脱衣检查,就算我身上没伤,又岂能让你出去受此不敬?”
“那该如何是好?”
“先逃再说!”
当下带着谢小妹偷偷从鹿鸣院的西墙翻出,一路往合意楼的方向而去,此刻张府上下,也只有合意楼能够保全他们。
昨夜藏书阁之事,张府闹得沸沸扬扬,柯思赫拉早已听到风声,早已带着侍女胡石菊前去接应,在半路遇见苏毓芳和谢小妹,急忙引到合意楼内,张府宅深人少,恰也无人撞见。
合意楼十分冷清,柯思赫拉身旁只有胡石菊一个侍女,柯思赫拉未出阁时,便是由她伺候起居,此次回府省亲,张孟坚仍拨来与她作伴,另外又从别的房里调了一个花匠、一个厨娘过来,除此再无余人。
柯思赫拉吩咐胡石菊下去打扫一个房间出来,安置苏毓芳和谢小妹,柯思赫拉喜欢清静,张孟坚早就吩咐下去,若无要事,不得前去打扰,是以苏毓芳也颇为安心。
刚开始,柯思赫拉前来接应,谢小妹便觉奇怪,后来听得她与苏毓芳说话,才知她是苏毓芳口中的小姨,并且已经识得他的身份,又见二人神态亲昵,心中没来由地一酸。
又想:“唉,人家是他小姨,自己这般小气,未免可笑!这位波斯姑娘虽说是他小姨,却是这般年轻貌美,就算二郎对她心存爱慕,我又有什么资格说他?”
这时,柯思赫拉道:“二郎,昨夜你去捉贼,怎么反倒杀人了呢?”
“小姨,你也不相信我吗?”
柯思赫拉叹道:“你生性纯良,自然不会无故行凶,只是你这一逃,更加说不清楚了。”
谢小妹心忖:“这位波斯姑娘说他昨夜捉贼,这事二郎倒未和我提起,想来是和他小姨一同经历的了!”
只听柯思赫拉道:“二郎,这位小哥怎生称呼?”
苏毓芳刚要坦白谢小妹的真实身份,却见谢小妹暗暗扯他一下,苏毓芳心中不悦,小姨是自家人,对她又有什么可瞒?但他素来尊重谢小妹,当下只向柯思赫拉道:“她叫杜若荷,在鹿鸣院和我同一房间,我易容乔装之事,她皆知晓。”
和柯思赫拉叙了一回,又见花匠来禀:“戚管家前来拜访!”
柯思赫拉道:“来得好快!”带着胡石菊一同前往见客。
谢小妹拉着苏毓芳到了房间,关了门窗,苏毓芳见她行事慌张,忙道:“小妹,你怎么了?”
谢小妹沉声道:“二郎,你这位小姨可会操尸术?”
苏毓芳一怔:“什么?”
谢小妹便将那晚在金陵义庄遇见行尸之事说了一遍,又道:“我和慕妹妹偷偷跟在那些行尸后面,来到一处满是坟茔的荒地,虽然当晚天无星月,伸手不见五指,但我却有一双夜能视物的眼睛……”
苏毓芳紧紧盯着谢小妹明亮的眼,心中不由忐忑起来,只听谢小妹续道:“我的眼睛虽不能将黑夜当成白昼,但当时我与那操尸之人相距不远,要看清她的形貌却也不难。那人裹头巾、蒙面纱,腰间悬挂许多大小高低不同的铃铛,左手抓一只摇铃,十分诡异。我记得十分清楚,那个操尸之人的眼睛,绝对不是咱们汉人的眼睛!”
“小妹,你,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那个操尸之人很可能便是你小姨!”
“你别胡说,我小姨怎会那种邪术?”嘴上虽这么说,心中却隐隐想到,那晚小姨正在金陵。
“哼,你身上是不是有个香囊?”
“呵,你这鼻子!”
“给我!”
“什么给你?”
“香囊!”
苏毓芳警惕地望着她:“你想做什么?”
“放心,我不会毁了你的定情之物,我只想闻闻香囊里放了什么香料。”
谢小妹不过无心揶揄,苏毓芳反倒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讪讪从怀里掏出香囊,递了过去。那香囊用五色丝线绣着鱼莲图案,谢小妹一见变色,只是隔着面皮,不易看出。原来当时风气,男女之间赠送香囊已是大不寻常,何况鱼莲图案又有一重鱼水之乐的寓意,多用祝愿新婚夫妇夫妻欢洽。谢小妹气恼不过,狠狠将香囊掷到地上,死命乱踩。
苏毓芳一急,上前一把将谢小妹推了开去,谢小妹并非习武之人,怎禁得住他这一推?登时跌个四脚朝天,站了起来,抹了抹泪,开门便走,开始她走得甚急,不见苏毓芳追来,脚下又故意缓了一缓,哪知苏毓芳恼她蛮横,竟不去理她。谢小妹只觉心灰意冷,发足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