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丽中学从一个默默无闻的镇办中学,渐渐成长为在全省,乃至全国都有影响的中学,是一步一个脚印,真抓实干打下来的。这不仅是富丽人民的骄傲,更是徽州人民的骄傲。在过去三十年,富丽中学曾获得过无数荣誉,全国所有名校都有我们校学子的身影。但现实情况是,竞争十分激烈,稍不留神就会被打回原形。为此,校长从未放松过警惕,为振兴富丽中学,造福徽州人民而奔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尤却不能理解校长的工作,甚至在暗地里煽动学生对他的敌对情绪,不要相信他的那一套歪理邪说,他是为了达到他的个人目的,为了升官发财。她明目张胆在课堂上发表演讲,敢当众喊出校长的名讳。那一阵子,尤就像一个革命领袖奔走呼嚎,呼吁劳苦大众站起来同邪恶的校长作斗争。尤并没有团结到更多的人和她站在一起。我也觉得尤言行太过激了,她是在自掘坟墓。有人在背后去校长那儿告了密,尤被校长带走了。我因此销声匿迹了好几天。尤被带到操场上,校长一阵气吞山河地扫射后,人们发现尤竟然还能把头仰得老高,一副临危不惧的神情。很多人都在看,我也混在众人之中,暗暗为自己当时的明智选择感到庆幸。不管怎么样我都要赖在这所学校里。
  也许是我过度紧张,以至于楚从面前走过,我都没有注意到她。我放学回家比以前早了很多,我看见楚在我前面不远处走。楚回头看了我一眼,我特别紧张,在我还没有查出那个向我妈告密的人是谁时,我不敢得罪她,我害怕她会把我在学校里的事说出去。
  校园里一下变得安静了,也许是受到尤这件事的震慑都屏住呼吸凝神静气起来。尤是个难得的人才,我很想把她从校长手里解救出来。我搜集三十年前直到现在有关校长的犯罪证据,但我找遍了有关他的所有我能找到的资料,一无所获。看来校长是个很狡猾的家伙,想要扳倒他并非易事。男人大多好色,我想用色来引诱校长,迫使他就范,放尤一码。但我既没色相又没胸脯,关键是我这张脸太抢眼了,我的男人身份在关键时刻肯定会露馅。回想和尤结识以来,我呆在幕后的时候居多,很多事都是由她替我扛着的,就算面对手枪电棍和狗头铡,她也无所畏惧。尤真的不怕死么?
  我首先想到的是楚,如果她肯出面帮忙,这事就已经成功一半了。楚品学兼优,只要她肯开口求情,顺便替尤编一个舍己为人的小故事,先把校长心里的怒火浇灭,接下来的事就容易多了。但楚是个很难求得动的人,我害怕求她不成,反被她咬一口,雪上加霜。我数来数去,过去那些跟我有些交情的女生,要么长相一般,要么身体里跟插了根扁担似的。我小姨倒是有几分姿色,但她肯定是不会帮这个忙的,这种事分寸如果掌握不好,极有可能把她弄急了,站到我妈一边。这种没把握的仗我是不会去打的。
  我开始跟踪楚,但我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鬼鬼祟祟,就算求她帮忙也没必要这么神经质吧。楚发现了我,我装作很镇定的样子,拿出从前的派头说:“我想请你帮个小忙。”
  “干什么?”楚睁大两只眼睛看着我,眼仁里照出我的影子来。
  “我想请你帮我勾引校长。”
  楚的脸色很难看,却并没有做出要唾弃我的样子。
  我以为楚没听明白我说的话,于是又说:“我想请你帮我勾引校长。”
  我话音刚落,楚扭头就走。我感到楚离开时的两道目光像两把锥子刺进我的胸膛。我看着楚离开的背影感到十分迷茫,为什么我想要干成一件事总这么困难重重呢?
  我正闷闷不乐,看见周教育在操场上手里握着一本英语书,像唐僧似的在那儿念经。一会儿又东张西望,像是在观察敌情。我知道他跟校长的官司还没了呢,那摊子事够他消化一阵子的。“校园淫魔”,我么凶险的一个词儿啊,毫不留情地扣在了老周的脑门上,甩都甩不掉。周教育虽然有案底,但他一直是一个上劲青年,希望有一天能通过读好书出人头地。自慰对于男生来说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儿,但他能把这事神不知鬼不觉地做出色彩来,做得轰轰烈烈。他的每次卑劣行径都被暴光,弄巧成拙的事屡屡在他身上发生,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他确实是一个很不走运的家伙。
  “老周,还在消化呢?”
  “啊?班长,见笑见笑。”
  周教育不像是从一所现代社会学校里出来的学生,而像是在过去学堂里念私塾的土秀才。
  “别太放在心上,好好念你的书吧,光宗耀祖出人头地才是人间正道。”
  周教育一拱手,“知音啊。”就来握我的手。
  我躲开了。我从情感上是站在周教育一边的,这就已经足够了。在这所学校里,我算不上一个真正的“民主人士”,最多算一个“民间人士”而已。
  “老周,关于尤,你就没有什么高见?”我想如今尤和周教育是拴在一根藤上的蚂蚱,或许尤的今天就是他的明天。
  “尤这回怕是九死一生了,连她财大气粗的爹也救不了她。”
  我感到吃惊,他的事还没过去呢,就开始说风凉话了!我说:“你们可是穿同一条裤子的人,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
  周教育不悦地看着我,“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她是她,我是我。再说她是一个女人,穿一条裤子,成何体统!”
  我一咬牙,说了声:“呸,周教育,活该你有今天!”
  周教育不知道哪里得罪我了,惆怅地站在那儿目瞪着我,半天没回过味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