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历史老师眼镜戴得太久,厚厚的镜片后面,或许隐藏着一个深刻的灵魂。通过尤的观察和研究,有惊人的发现,历史老师还是个情种,她是通过历史老师的画得出的,那画的神态暧昧轻浮。我对此持保留意见,不能因为历史老师画了几张女人不穿衣服的绘画作品,就认定他品行败坏。校园内盛传历史老师的那几张裸体女人画是他对着镜子假想出来的,并没有人来给他当模特。在富丽镇这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还没有谁有那么大的勇气敢当着历史老师将衣服脱尽。传说他以前的一位学生,在接受了他的艺术熏陶之后,勇敢脱下内衣时,却因为他的眼神不好使,上前作近距离观看时落荒而逃。但历史老师凭着对绘画艺术的执着追求,凭着惊人的记忆力还是将那副作品完成了。他甚至通过一次对女人身体的观察,而联想出一系列的绘画作品。历史老师离不开他的工作,同时又非常痴迷他所衷爱的艺术。
  历史老师的绘画作品得过奖,那个奖杯和证书并不是凭空捏造的,不是传说,而是我和尤亲眼看见的,上面写满了英文字母,是从国外寄回来的。但在富丽中学里没有人拿这当回事,校长依旧对历史老师保持着警惕,在校长的眼里老师犯错与学生犯错绝不能一视同仁,学生犯错可以谅解,为人师表者如果犯错是没有机会让他改正的。我和尤突然觉得过去那些日子我们是不是冤枉了历史老师,他的作品真有那么邪恶么?过去这些美因为世俗的目光而不敢见光,现在被历史老师展现了出来,他只是把那些在黑暗中进行的东西放进了阳光下面。这不正是尤和我一直所期望并坚持,却无法做到的吗?
  我对尤的转变感到惊讶,问:“你怎么帮他?难道想当着他的面儿脱光让他画么?”
  尤摇头,反对我的这种说法。看来我们在某种程度上还与校长保持着一致,我们还无法达到历史老师的境界。
  “究竟是历史老师心里阴暗,还是我们心里阴暗?”
  面对尤的问题,我稍加思索,回答:“这不好用阴暗来形容,观念不同产生的文化差异。”
  这个问题太深奥了,我们没有办法就这个问题深入探讨下去。
  生活暂时恢复了平静与它应有的模式。校园大道上依然可以清晰地看见校长高调地伸长脖子,高调地迈着双腿,气吞山河地行进。历史老师却温文尔雅绝不气吞地行走在校园大道上,像三月里的微风细雨润物无声。葛长征像一个太监似的,可能是因为憋得太久,时间又太过仓促,上课时,他一直不肯落座,在等待那阵难受的劲儿过去。
  “葛长征请坐下。”历史老师对着他说。
  葛长征不得不半蹲下身子,但却无法让屁股落在座位上。
  很快,葛长征又举起手来:“老师,我去厕所。”
  “去吧。”历史老师的声音永远那么悦耳动听,与校长形成冷暖两重天。
  “老师,我也要去厕所。”
  “哦,去吧。”
  当我走出教室,却看见校长正巡视归来,我退缩了一下,但立刻又大踏步迎着校长向前走去。还没等我走出多远,正在我暗自庆幸之时,校长在后面叫住我:“李安安,上课时间你上哪儿?”
  我毫无畏惧地回头,说了声:“去厕所。是经过历史老师准许的。”
  “你吃什么了,每天这个时候都看你上厕所?”
  “报告校长,下课时间男厕所人满为患,我只有改了上厕所的时间。”我为自己的理直气壮而得意。
  果然,校长脸上表现出从未有过的无奈,不得不说:“去吧。尽量节省时间,别浪费上课听讲。”
  当然,我上厕所的时间绝没有葛长征的长,他可以用半节课在厕所里,然后等到历史老师课间出去休息时,溜进教室。
  关于上厕所逃课的事太多,这也是富丽中学面临的问题,是校长最没主意的事情。校长追到厕所,见男生蹲在里面捏着拳头鼓着嘴,不得不退了出来。这是轻的,这总比上不了男厕所,而改跑去女厕所要好得多。
  校长说:“好好读书吧,我的祖宗,别把时间浪费在那些对你们成长毫无意义的事情上,它会断送你们光明的前程!”
  校长的话还温着,像跳蚤一样在耳畔来回撞击。这一次连历史老师都差一点走错门,他也避免不了排队等待的命运。好在这种时候不多,他可以利用上课时间来厕所,避开高峰。我和尤暗中观察校长,这种时候是他最软弱的时候,希望他能拿得起放得下。
  那天校长竟然也手里拿着份报纸,一路小跑到厕所,跟在男生后面排队等待。这是我来富丽中学第一次见着校长这么衣冠不整穷相毕露,几乎所有男生都很得意,心里想着同一句话——你也有今天!吴小飞等人霸占着蹲坑,鼓着嘴,双手高举起从办公室拿出来的报纸,学着校长平时的模样两眼盯着上面,似看非看,拖延时间。校长平时除了在责骂学生时像一个向老百姓收租子的地主之外,对自己的生活都是严以律己的,这种一手握报纸一手拎着裤腰带的情形似乎永远都不会在他身上发生。可能是最近一段时间太过操劳,生活节奏被打乱了,肠胃也跟着起哄。对于校长来说,真的是内外交困。即使在这种时候他也没有以他的校长身份来享受特权,而是做到了在厕所面前人人平等。校长是英明的。
  上课铃声响了,男生们都依依不舍离开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