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要面子树要皮。对美女来说,娇好的面容和凝脂般的皮肤就是她的全部。天生丽质的安静,先是背脊皮肤发痒、掉皮屑,继而是四肢出现褐斑并向躯干、颈部、面部蔓延,以至产生溃疡,自以为奇丑无比,见不得人了。她整日苦闷,痛不欲生,借酒消愁。
  对韩静所患的皮肤病,专家最后诊断为皮肤癌最严重的一种:晚期黑色素瘤。放疗方法不管用,反而加重了病情。
  此时,她体无完肤,伤口所流,由黄变绿,令人见之恶心,带有臭腐之味。如此,能安乐死,也颇使她略感欣慰。
  进了医院,她仍旧要喝酒,否则就不配合治疗。对于死,她是一点顾忌也没有了。对一个浑身仍旧要喝酒,否则就不配合治疗。对于死,她是一点顾忌也没有了。对一个浑身溃烂的人来讲,人生还有什么可以留恋的呢?
  她再三恳求医生允许她喝酒。医生沉吟许久,不能给她一个明确的答复。
  她不断地恳求,最后竟然说:“你们不允许我喝酒,我就自杀。我可以签字,说明是我自己要求的,出什么问题,不要你们医生承担。”
  医生感到问题很棘手,便说:“你自己决定吧!”
  她高兴得不得了。医生规定她一天只能喝一次,每天不要超过二两。
  喝了酒之后,她浑身的伤口奇痒,用手去抓,抓下腐肉,又疼痛无比。但她仍喝酒,并且悄悄地加大份量,越喝越多,有时一次就喝下一瓶。她现在只求速死,拼命喝酒。
  这天,酒瓶已空,她心中难免暴躁。夜深人静,皮肤奇痒无法入眠,便狠狠搔抓,却又痛得如烈火焚烧。这般苦楚,活着就是地狱。她想今晚能死去最好,但不知怎么死法。
  人在决定自己走向死亡的时候,往往不是意志力判断的失误,相反,她的意志会变得异常坚强。残酷的事实告诉她,自己患的是不治之症,要战胜不治之症,唯一的办法就是消灭自己的肉体,从而使疾病与肉体一齐毁灭。她要自己动手消灭自己,自焚最好,将这些顽固的病菌毁于火中,该是多么痛快!但既弄不到汽油,也搞不到数量足够的酒精。服毒倒也最简捷……想想看,什么地方能弄到剧毒的药……
  神思恍惚之际,忽听外面“当啷”一声,颇为奇怪。她走出病室,站在过道上四处察看。过道在白天也是暗暗的,夜晚熄了灯,更是漆黑一团。平时,因为这里病人稀少,值班查夜在医生也很少走动。是不是有人来偷看她自杀?
  这是座设在远郊、非常冷落的医院,与市区医院的嘈杂形成显明对照。安静的皮肤病使医生们的诊断莫衷一是,最后才推到这座鲜为人知的医院来,安静当然不知道它的底细,只以为是肿瘤医院,其实这里是病毒遗传工程研究基地的附属医院。人们对癌症是望而生畏的,即使离这里比较近的农家居民,看到围墙就远远停住,不敢向前。利用人们的畏惧心里达到安全保密目的,足见保卫人员的良苦用心。
  韩静虽然在这里接受治疗已有月余,可仍然不熟悉医院情况,她的活动范围仅仅局限于病房与厕所之间。她不愿意在夜间使用护士为她准备的便器,情愿在黑暗中打着手电拐弯走十几米的路去上厕所。她的胆量变得出奇的大,“只有鬼怕我,没有我怕鬼!”所以当她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便倚在门框边,看看究竟是谁会在深更半夜来这里。她慢慢走过去,却被那人撞了一下,痛得她“哟”的哼了一声。
  “你是谁?”韩静打亮了手电。
  黑影瞬间变得极其明亮。个子不高,穿着黑色衣服。这人不是医生,也不是病人。
  那人一声不吭,极其迅速地绕过她逃走。她呆呆地也不发一声,只听到向黑暗遁去的人好像落下了一件东西,借着手电光找去,见地上有个方形的金属盒子,便拣起来。回到病室,在亮光中一看,金属盒里面有只瓷瓶,形状很普通,好像是个酒瓶。
  是酒就好,她想,至少也得有二两酒。瓶口封得很紧,但还是被她旋开了。瓶盖是瓷的,上面写了几个字母WGN。瓶塞也是瓷的,一拔就起,那股酒味就迫不急待地冒出来。运气真不坏,她对着瓶口轻轻啜了一口,味道不好,很苦,苦得她眉头皱成一团,那怕是毒酒也要喝。
  她还想再喝第二口,但觉得这实在不像是酒,便将它搁到桌子上。
  “不走运!”她想,便一屁股坐到床上。门迅速地打开了,像是突然刮起大风,杀气腾腾冲进一个人,穿着黑衣服。还没有等她有惊讶的感觉,却已早早地挨了那人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