拘留所的值班室里一片混乱。公安人员失去了平时的那种沉稳的说话方式,使劲对着话筒喊叫。
  两位呈中毒状态的看守被人七手八脚地抬上警车。
  警车一开出大门,就像箭似地沿着空荡荡的马路疾驰。也用不着警报器,半夜的城市,没有行人。
  半小时之后,各条交通要道都出现了佩带红袖标的公安人员。但是捕捉目标始终没有发现。
  “又增加了两位同样中毒症状的人,而且都是韩静干的。下手太晚,逃走了。怎么办?毕教授。”
  “怎么办?我总不能把试验停下来!为了挽救病人,我只好用假设来代替一部分试验,直接用WGN疫苗注射进人体。我没有十分把握,但也找不到其他办法!你说呢?”
  钟齐声愣着,想了半天,说:“别无他法,试试看吧。”
  病人都昏睡着,皮肤上出现紫黑色的肿块,这是极其危险的症状,一般无法治愈的中毒病人到后期便会发生这种情况。
  疫苗打进了头一个中毒患者的血管。剂量是毕胜利根据验血后确定的。半小时后,患者的呼吸开始变深,已无需上呼吸机了。
  毕胜利向钟齐声点点头。他的假设是正确的,所使用的疫苗选对了。照此办理,用不同的剂量注入各位患者的血液,都取得了同样的效果。
  钟齐声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可惜只是一瞬间。他知道,即使救活了所有的中毒者,也不能说明真相大白,艰巨的任务还在后面等着他。
  “是不是对那父女俩也试试?”钟齐声说。
  “试试也好。”
  毕胜利带上疫苗向另外的病房走去。其实不能说是病房。因为门上赫然写着三个黑色的字:太平间。
  判断死亡的标志往往是心脏停止跳动,呼吸停止。父女俩的呼吸和心跳都已停止,医生在死亡单上已经签名,宣布停止抢救。尸体停放在太平间,等待家属签名后便送去火化。吉祥不同意医生的意见,要对死者进行彻底死亡检查,尸体在没有得到公安局允许之前不准火化。医生照办了。在进行脑电图检查时,发现死者的大脑对电波作出了反应:人是活的,大脑没有死去!
  但后来又进行的一系列试图让死者复生的医疗手段全告失败。几天过去,死者的大脑仍有脑电波反应,肌肉和皮肤的弹性一如生前,只是皮肤上有黑色肿块,像其他们几位未死的中毒者呈相同症状。
  “看来他们是在等待一种新药问世。”主治医生摊开双手,苦苦一笑地说,他已经用尽了浑身解数。
  毕胜利向这两位已躺在太平间的“活尸”注射了超剂量的疫苗。二十四小时之后,呼吸和心跳仍旧测试不出,但皮肤上的黑色肿斑已逐渐消失。这已是奇迹,好兆头!
  “每隔四小时给他们注射一次多维葡萄糖!”毕胜利用无可置疑的口气对护士长说,“从现在开始,同时接氧气!直到他们恢复呼吸。”
  钟齐声布置好了特别医护小组,小组成员与外界暂时隔绝一切联系。
  “这是一次任务特别重大的秘密医护,希望大家能理解并慎重干好所指派的工作”。他脸色沉重,“一切科学试验都会冒风险,你们以后会理解我说的话。让我们携手合作。”
  医护工作计划的及详尽的实施方案全由毕胜利最后确定。病人在逐渐康复。
  毕胜利日夜兼程,终于试验出第二批WGN,因为有了第一次试验的数据和经验,所以他感到得心应手。科学试验有时候也要碰运气,他发现自己的运气不坏。
  现在的问题是要试蛇毒菌的媒介物。蛇毒菌没有媒介物参预只能是一颗晒干的种子。蛇毒菌的媒介物肯定已经存在,因为蛇毒已使人致病。晒干的种子发了芽,说明它已得到了水分。这种媒介物本来还处于毕胜利的假想之中,还在实验室阶段,怎么就已出现了呢?
  既然它已存在于世上,何必再去假想它,何必再去花浩大的精力和财力去人工制造它呢?
  “毕教授,我以为媒介物就在那个逃犯——韩静手里,迹象确凿无疑地证明,她就是施放蛇毒的凶手!”钟齐声说。
  “也许。”毕胜利点点头。他对侦破一无所知,而且对韩静这个人情况究竟如何他也不清楚,是不是抓韩静,不是他的事。但无疑,毕胜利在研究中需要这个病人。
  “一定要抓住安静!”钟齐声皱起起眉头,抓起电话。
  韩静感到极其恐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神仙助我还是害我?丈夫、女儿的死,与她有关系吗?难道是自己在梦中毒死他们了吗?
  一个人的恐惧,是由于对所发生的事一无所知,毫无准备。那天晚上,看守将晚饭端来让她吃。已经关了几天,她没有说过一句话,此刻她突然想要说话了。她请求看守为她找一个律师,要求保释暂时放她出去,为丈夫、女儿办完后事之后再蹲拘留所。
  两位警察见她开口说话,也就坐下来,询问了好些情况。韩静一面说,一面眼泪滚滚,说到伤心处,难免哽咽。等她抬起泪眼,却惊奇地看到坐着的两位警察竟慢慢昏睡过去,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她怎么摇他们都摇不醒。她慌了神,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怔了半日,方才省悟到事情不妙,不如溜之大吉。
  因是深夜,拘留所静悄悄的,她从一扇打开的窗户跳出去。
  在一条河边,她望着平静流淌的河水,心情却是翻腾不已。公安局呀公安局,你们也有失误的时候,我韩静难道是谋杀亲夫亲儿的凶犯?你们不帮我去查找丈夫、女儿死亡的真正原因,不安慰安慰我痛苦的心,反而莫名其妙地逮我,怀疑我是杀人凶手,这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啊?现在我逃跑,你们就更有证据说我是畏罪潜逃。
  韩静又感到走投无路了,只好用这河水来洗清自己的无辜和不幸了。但这能洗得清吗?而且,丈夫、女儿究竟是怎么突然死的,她还没有弄明白,死了也难瞑目啊!那两位女警察为什会突然昏过去呢?这是谁弄的鬼?难道也是她安静吗?
  死吧,死吧!还是死吧!到底有什么办法能弄清在自己身上所发生的怪事呢?
  突然,两个女人悄然出现在她身后,将她前后夹住,夜色中看不清他们的脸。
  “不要说话,跟我们走!”其中一个人压低了声音在她耳旁说,并给她戴上一只大口罩。
  一瞬间,韩静醒悟过来,是那两个看守佯装昏倒,诱使她逃跑然后再抓住她,从而再来证实她是否确系谋杀犯。但听声音好像又不是。
  她来不及细想,也无法逃脱,本能地顺从了不速之客的命令,跟着他们走了。
  韩静发现自己被他们推上了一辆切诺基汽车的驾驶室。她没有说话,闭上双眼听任处置。一路上换了三辆车,最后一次坐的是一辆黑色轿车。他们都不说话,行动极其迅速,韩静知道这伙人是公安局的,所以做事情周密,训练有素。
  当她被指定坐在一张沙发上时,这才看清这些人都没有穿警服,也没有发现那两个她所熟悉的看守。大口罩憋得她不舒服,她想把它取下来。
  “不要动!”说话的声音显得有些紧张,是个脸色阴沉、眼睛很大的中年汉子,穿笔挺的西装,显得精明强悍。
  韩静没有把口罩取下,怔怔地坐着。
  旁边站着的那人取走了她的口罩。她发现,这里的装饰看起来极其简单,实际上经过精心设计,所花的财力并不亚于金碧辉煌的五星级宾馆的贵宾客房。
  口罩取走之后,韩静感到舒了一口气。至少,他们现在不会立刻弄死她,这个感觉不会欺骗人,因此她就自然而然地舒了一口气。现在,她想,任何东西都无所谓了,一切东西都是命中注定。
  一个人拿着照相机进来,对着韩静按了两下快门。
  “记住,你丈夫和女儿还没有火化,因为他们还活着。”脸色阴沉的人对他她说,“不要说话!说话对你没有好处。我们正在调查原因,希望你协助。你什么都不要问,当你坐上了飞机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之后,有人会告诉你要做什么。你现在跟他走!”
  那人指了指站在门口的人,把手一挥,就低下头在写字台上写什么。
  没有死?我的丈夫没有死,孩子也活着!这是真的?她似乎应该相信,但又疑窦丛生。
  “不要说话!”站在门口的人推了推韩静。
  “妈的,什么东西!”韩静心里骂道。但她现在必须忍耐,她还得设法见到丈夫。也许,马上就可以见到了,以前所发生的事情,会像梦一样消失。她会明白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丈夫和孩子不是好好的呆在家里吗?丈夫一定要嘲笑她疑神疑鬼。
  一个人的生与死,只能听天由命,你摆脱不了,所以也就不必因此而忧而喜而怒而乐。“且看你们把我带到哪里去?”
  韩静本以为自己是被公安局的抓住的,想不到落到坏人手里。
  “难道我这条命,好人坏人都要不成?”她满腹狐疑,但吃不准他们到底是一伙怎么样的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