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肚一听,气急败坏地吼道,“一只实验用猴在国际市场上价值二千美元!你闭一下眼,我就要赔光啦!”
  板刷头脸上泛起了恼怒的血色,“你还有完没完?你他妈再叫,我就走!”
  将军肚张了张嘴,忍住了,长叹了一口气,冷冷地问,“究竟怎么回事呢?”
  板刷头颓丧地说:“鬼知道!不过,可以肯定,这不是人干的。因为绳子的断口不像被刀切的,是像咬断的。可是,怎么咬得断呢?妈的,见鬼了!”
  将军肚眯缝着眼睛,陷入了沉思。他想到了上一次从自己手中逃走的二十只猴子,身子不由打了个寒颤,喃喃地说“看来情况不妙啊!”
  两人检查了铁笼,好在铁笼里的没少,因为是用粗铁丝拧紧的。
  将军肚用对讲机与一个境外买主通话,通知对方马上来取货。由于缉私队查得紧,对方要他在山上多待几天,等过了风头再派车来。
  又一个晚上到了,他们将篝火烧得旺旺的,两人一起露宿,轮流值班。
  下半夜,刚入睡的将军肚,被轻轻地摇醒了。
  板刷头俯在他耳边,悄声说:“看,第一个笼子。”
  将军肚借着昏暗的火光,凝目望去,只见十几步外远的一个笼子前,有个毛茸茸的形体在鬼鬼祟祟地活动。它一会儿拨弄着笼门,一会儿昂起头,警觉地回望一下火堆边的人。它身躯高大,毛色如火,目光如猫儿眼。
  “猴头!妈的,原来是它在捣鬼!”板刷头低声地说。
  将军肚打了个寒颤,冲动地从板刷头手中夺过猎枪。与此同时,猴头敏捷地把身子一缩,快如闪电纵跃到笼子后面。随着一声尖利的长啸,无数石子从四面八方,雨点般砸了过来。
  “砰,砰”枪声响了。忽喇喇一阵混乱,山谷闪现出团团黑影。黑影嘶叫着,跳跃着,纷纷窜入密林丛中。
  二人紧张地跑向第一个笼子,只见笼门大开,五只猴子消失了。
  提起被拧得七扭八歪的铅丝,板刷头张着嘴,惊讶得半天说不出话——不用说畜牲,就是人,没有工具,也很难将拧成麻花状的铅丝扭开。他在家乡的山区当知青几年,不知见过多少猴子,可从来未遇到过如此勇猛狡诈的灵物!
  心有余悸的将军肚气得脸色煞白,咬牙切齿地骂道:“好一个猴头,抓到你,我非抽你的筋,扒你的皮!”
  在以后的日子里,无论白天和夜晚,他们时常遭到猴群的骚乱和袭击。帐篷被石块砸破了,俩人身上布满了斑斑伤痕。几十发子弹打得只剩下三发,而可恶的指挥者一一猴王却没有伤及一毛。由予较量了多次,群猴的胆子越来越大,包围圈日益缩小,对人的袭击越发猛烈,而独眼龙和板刷头由于连日来没能休息,困乏之极,结果损失惨重,有三只铁笼被猴群劫走。五十只猴子,只剩下二十只。
  过去了几天,卖主还没有来。将军肚和板刷头疲乏得都有点站立不稳了。
  趁猴群回山林休息时,将军肚仰躺在地上,嗓音沙哑地对坐在一边的伙伴说:“完了,完了!你啊,你,我算是白请你了!你算什么‘猴子通’?简直是个草包!”
  板刷头没吭声,他一支一接支地吸着烟,眯缝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凝望着笼子里的猴子。这些灵物比过去活跃多了,一个个向挤眉弄眼。他被激怒了,手指一弹,把烟头射向铁笼。烟头落在笼子边上。有只小猴,从笼里伸出手,拾起烟头,放在嘴里,鼓着腮帮使劲往外吹气。瞧它那顽皮的模样,他不由嘴角一牵,一个念头在他脑海里闪现。
  板刷头钟齐声一拍大腿,兴奋地喊道:“我有法子啦!”
  将军肚眼睛一亮:“什么法子?”
  “树倒猢狲散,擒贼先擒王!我们抓猴头!”
  “怎么抓?”当钟齐声如此这般地把主意一说,将军肚坐了起来,怀疑地问:“这法子能行?”
  “我在西峰当知青时,见老乡用过几回,回回得手!”
  “别偷鸡不成蚀把米!”
  “舍不得孩子逮不住狼!”
  将军肚吸罢烟,一摔烟头,说:“好,就这么办?不过要是失了手,你可要负责啊!”
  “要是得手呢?”板刷头反问。
  将军肚一咬牙:“咱们二一添作五,各一半。”
  “大丈夫一言为定!妈的。老子豁出去了!”
  猴群的袭击又开始了。钟齐声和将军肚用手遮挡着飞来的石子,快速跑到铁笼边,用老虎钳剪断铅丝,打开笼门。
  “鸣——”密林中的猴王发出了一声长啸。袭击停止了。山谷两侧的丛林里,闪现出了大群的猴子,有的攀在树干上,有的伏在草丛中,还有的来回奔跑,像是在传递命令。
  片刻后,一只毛色出众,体重足有百来斤的公猴威风凛凛地出现了。它的毛色像火焰一般赤红,翘立的尾巴,又短又粗,犹如一根石柱。它直立着粗壮的后腿,两只长而结实的前肢抓着枝干,仰着雄狮般的脑袋。它一张嘴,露出了四颗尖利的虎牙,喉咙里发出了“鸣鸣”的低吼,似乎在警告部下,注意敌手玩手段。有只小猴,挑战地摔出了一颗石子,猴王叭地给了它一巴掌,呼呼地训斥了几声。
  山谷里出现了死一般的沉寂。笼子里的猴子疑惑着望着笼外的人类,几只胆大的猴子尝试着把头探出笼门,而后小心翼翼地把前肢伸出来。当它们确信不会受到伤害时,猛地一窜,弹丸似的冲出了笼门,跑向山林。紧接着,笼里的猴子争先恐后冲出笼门,狂奔而去。
  钟齐声推了推将军肚,说:“哎,看见了嘛?猴头在冲我们做的手势。”
  这些天,猴王突然有些不安起来。因为,它又一次在领地里听见了人的声音,看见了人的形体。那是两个老人,胖的驼着背,银须及胸;瘦的瘸着腿,破烂的草帽盖着半个头。他们各自背着一只鼓囊囊的白布袋、弓曲着身子迈着哆哆嗦嗦的弯腿,在山林转悠。
  两个老人走一段路,坐下歇歇,起身时总要从布袋里抓一把黄澄澄、香喷嚷的玉米撒在地上。起初猴王不让群猴拣食,尽管那东西是那么诱口。后来,猴王发现两个人有时也嚼食布袋里的玉米,它便取消了禁令。于是,老人撒下的玉米成了群猴争夺的美食。但猴王始终不食一粒。当群猴争食时,它却警惕地盯着两个远去的老人。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二老人仍在山林里转悠着。布口袋渐渐瘪了下去,他们的神情显得又疲倦和焦虑。
  第三天,老人来到了临近峡谷的山林边。突然,他们变得兴奋和激动,张开手臂互相拥抱,布袋滑落在地也不顾,欢呼着跑向峡谷。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猴王似乎明白了原困:他们可能是迷路了,现在找到了归途。猴王若有所思地想着,心里不由得一阵轻松。
  此刻,群猴嘶叫着,争先恐后地扑向两只布袋,玉米被泼散在她。群猴你撕我打争相往嘴里塞着玉米,两腮鼓得像球一样。
  一股唾液扶猴王的嘴里涌出,它感到饥饿了,连日来都忙于跟踪和观察,它几乎没有吃一点东西。此刻,群猴的贪婪引起了它强烈的反感和食欲。于是,它昂首走进猴群,竖起毛,愤怒地张开嘴,咬住了一只抢食最凶的壮猴,猛地一掀,将对方甩出了几尺远。群猴纷纷逃窜。猴王蹲坐在地上,独自安然地享用起来。
  再说两个老人,当他们快要走出峡谷时,蓦地止步了。瘦老头从怀里掏出-只望远镜远望,“哈哈,上钩啦!”
  胖老头忙抢过望远镜,看着看着,他的手臂竟哆嗦起来,声带哭腔地喊道:“板刷头,真有你的。它们倒下了,全倒下啦!”
  “还等什么,快上!”二人一改老态龙钟的神态,向山林跑去。
  再说猴王,正吃得津津有味时,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群猴怎么啦?有的两眼充血,有的捂着肚予打滚……它想吼叫几声,可是喉咙怎么也发不出声来。接着,它感到肚子、喉管热辣辣地发烧……
  当猴王醒来时,已是黄昏时分,它发现自己躺在山谷的小溪边,颈上扣着一条铁链,链撩的另一头拴在一棵大树上。而群猴,有的被关在铁笼里,有的被绑在木桩上,一个个缩头缩脑。不远处,坐着两个人,各拿一根木棒盯着它。猴王浑身一颤,往后猛退了几步,用牙齿使劲地咬着链条,发出咔哒咔哒的声。
  这时,将军肚冲着猴王嘿嘿地冷笑道“哼,好你个猴头,死到临头还逞强。咬吧,你再有本领也逃不如如来佛的手掌!没想到吧,布袋里的玉米,一半是让你们尝尝鲜的,另一半是叫你们下地狱的!你鬼呀,老子比你还鬼!”
  “得了。”钟齐声说:“别对牛弹琴了,下手吧!”
  将军肚站起身一挽袖口,恶狠狠地说:“我杀过人,可从来没有宰过猴子!”他狞笑着走到树下,把铁链猛地一拽,猴王哇的一声惨叫,翻倒在地。没等它站稳,铁链被拽了一下,猴子被掼来掼去。它疯狂地冲撞着,叫声渐渐变成了呻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