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将军肚的恶作剧,钟齐声眉头微皱,心里暗暗地骂道:“这家伙疯了!”忽然,他眼帘闪过一幕情景,心里陡然一惊,脸色刷白。
  将军肚有点累了,抛下了铁链。趁此机会,猴王站稳了身子,随即一冲,向他扑去。将军肚忙从腰里抽出木棒,用劲一挥,砸在了猴王的头部,猴王从空中跌倒在地。将军肚迅速地将铁链往脚边的一根木桩上绕了几圈,掂了掂木棒,一步一步向匍匐在地的猴王逼近。猴王知道大难临头,惊恐地耸起毛发,欲挣脱铁链。
  将军肚慢慢地举起了木棒。猴王本能地用前肢护住头部,迸发出一声绝望的惨叫。
  将军肚举起木棒刚要往下砸,钟齐声突然跳起大声喊道:“不许动!”
  见板刷头脸色阴沉,两颊抽搐,独眼龙愣住了,惶惶地说:“你,怎、怎么啦?”
  钟齐声直愣愣地站着,半晌没说话。此刻,他的脑海里正涌现出几年前的一幕:
  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劳作了一个白天的钟齐声回到了独身一人居住的家。正当他钻进被窝打算睡觉时,突然,两个黑影溜进屋内。其中的一个狞笑着说:“嘿嘿,恭喜老弟检举有功,让我们的‘老大’犯盗窃森林罪坐班房。所以,我们来要送你上西天!”
  没容他分辩,另一个猛地将绳索套住了他的颈脖。同时,一根三角铁高高地悬在了他的头顶上。死亡前的恐惧,使他两眼发黑,浑身颤栗,双手拖头,猛地将脑袋往后一仰,撞在了拽绳人的鼻子上,趁绳索稍松的瞬间,他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
  与此同时,门砰的被撞开了,“不许动!”随着一个严厉的吼声,两个警察持枪威严地立在门口。颈上令人窒息的绳索松开了,钟齐声“啊——”地吐出了一口长气。他一辈子也忘不了两个凶恶的杀手。
  而今,刻骨铭心的一幕又涌上心来。猴子临死前的神情,多像当年的他啊!以致他不由自主地喊出了:“不许动!”
  “哎,到底怎么啦?”将军肚大声嚷道。
  钟齐声像从梦中惊醒,解释道:“这猴头挺有灵性,我驯养几天,要是它服了,没准能帮我们引来更多的猴子。要是不服,再杀也不迟。再说,把它卖了,还能多赚几个钱呢。”
  “唔。”将军肚摸着尖尖的下巴颏,点点头:“言之有理。不过,你绝对驯服不了它!”
  钟齐声从帐篷里拿出几根玉米,来到猴王面前。
  将军肚警告道:“注意点,它要咬人!”
  钟齐声把玉米丢在猴王面前。猴王身子一闪,跳到一边去,怀疑地审视着玉米。
  钟齐声慢慢地向猴王靠近,嘴里学着猴王的叫声,接着温和而爱怜地对它说起话来,仿佛面前匍匐着的不是猴子,而是人,这个人就是他自己。
  钟齐声耐着性子,一遍遍地对猴王重复着友好的举动。一直到夜色降临,仍然没能靠近猴王。最后他只好站起身,来到篝火边。
  将军肚讪笑地说:“‘救世主’,感化了猴头没有了?”
  钟齐声没理他,拿起一只肉罐头,走到猴王面前搁下,并把地上的玉米挨个咬了几口,还把紧绷的铁链从木桩上松开放长。猴王眯着眼,若有所思地望着他,直到他回到篝火边时,猴王仍在凝视着他。
  由于“头儿”被捕,山上没有哪个猴子再敢聚众闹事。一夜平静地过去了。
  第二天,钟齐声醒来,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看猴王。他惊喜地发现,昨天放在猴王面前的玉米只剩下了光光的棒儿,罐头也空空如也。
  “嗨!有门啦!”钟齐声高兴得喊了起来。接着,他微笑地走近猴王,又将一个罐头放在它的面前,并挨着它蹲了下来。
  猴王耸着毛,咆哮着往后退了几步,声音比昨天低了。
  “最好手里拿根棒。”将军肚睡眼惺忪的警告说。
  钟齐声摇摇头,慢慢地靠近猴王。为了搏得猴王的信任,他向猴子摊了摊手,表示没有凶器。猴王身子弓曲往后退,直到铁链绷直。它圆睁着两只戒备的眼睛,张开嘴,露出了虎牙,全身肌肉警惕地抖动着,准备应付不测事件。
  钟齐声伸出手,慢慢地落向猴王的头部。猴王已缩成一团,匍匐在地,变得紧张起来,它感到有什么坏事要临头了,便威胁地咆哮起来。可是那只手却仍旧向它靠拢。昨天的经验,使猴王不敢也不想咬那只手,它极力忍受着将要临头的危险。终于它忍耐不住了,当那只手触到它头部时,它本能地、异常迅速地将头一扭。
  钟齐声尖叫一声,敏捷地将手缩回,可是晚了,手被咬破了一块皮,殷红的血虢满了手掌。他脸色一红,一股怒火涌上心头。
  “不识抬举的东西!”将军肚骂骂咧咧地跑了过来。
  猴王惊恐地往后退着,竖着毛,嘴巴一合一开,眼里流露出倔强丽凶狠的光芒。将军肚跳到猴王身边,飞起一脚,朝猴王的下巴踢去,猴王一跳,虎牙一闪,一声吼叫,嘶的一声,将军肚的裤脚裂开了一大块。他怔怔地望着猴王,霍地摊起猎枪,瞄准猴王。
  猴王颤栗了,退缩着,吼叫着,绝望地用前肢护住了头部。
  钟齐声心中一惊,忙伸手抓住了将军肚握枪的手,说:“哎,算了。”
  “你还不死心?”将军肚恼怒地说。
  “唔,再给它一次机会吧。只怪我自己急于求成。”钟齐声忍着伤痛装着不在乎的样子。
  将军肚不快地垂下了举枪的手。猴王停止了嚎叫,安分地伏在地上,两眼看着钟齐声,流露出了一些感激的目光。
  “你看。”钟齐声对独眼龙说,“这猴头很聪明,知道我在替它求情呢。”
  将军肚不屑一顾地撇了撇嘴,说了声:“快包扎一下吧。”
  在相距猴王一米远的地方,钟齐声蹲下了。望着重新走近的人,猴王用耸毛和呼噜呼噜的吼声来表示它不愿倔服于处罚。然而,对方没有做出任何恶意的动作,而且手里没有任何凶器,只有一包外用药品。当着猴王的面,钟齐声将瓶里的红药水涂在伤口上,撒上消炎粉,用纱布包扎好。他边做这些事,边笑微微地同猴王说话。
  猴王见那人慢慢向它靠拢,那只缠着纱布的手向它的头部伸来,越来越近。猴王恐惧地打抖起来,它极力地控制着自己。那人的手顺着它的头部、颈部,慢慢地抚向背部,一次,二次,三次……这种抚摸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猴王近乎于陶醉了。接着,那人把瓶子里的红药水涂在了它受伤的肩上和头上,又撒上白色的药粉。片刻,猴王感觉到伤痛减轻了许多,于是它温驯得一动也不动。
  “嘿嘿,还真行啊!它怎么一下子给你驯服了?”将军肚说着从帐篷里钻出来,他话声刚落,猴王跳开一补,警惕而反感地对他咆哮。
  “妈的,再叫,老子了毙了你!”将军肚骂道。
  “你给我闭嘴!”钟齐声霍地站起来,指着将军肚说。他心里讨厌将军肚打破了他与猴王刚建立的友爱和谐的气氛。
  “哈哈哈。”独眼龙惊诧地看着伙伴,尖刻地说:“别假正经了,你感化它的目的,还不是为了把送进地狱?”
  “妈的。”钟齐声被刺得脸颊抽搐,“你要是再放屁,老子就把它放了!”
  钟齐声脸一沉,怏怏地笑了笑说:“算了,开个玩笑,,何必当真。”
  这时,将军肚挂在腰间的的对讲机响了。接完电话,他兴冲冲地告诉板刷头说:“好消息,再过两天,就有人来接货。这鬼地方,都快憋死了!”
  第二天早上,将军肚派钟齐声到山下的镇子买食物。下午,板刷头回到山谷,老远就听见猴王凶狠的咆哮声。他跑近时,只见将军肚手举木棒,气势汹汹地站在猴王面前。
  猴王一见到钟齐声,吼声立刻低落下来,尾巴舞动着,眼里涌出一股委屈的泪水。
  “怎么搞的?”钟齐声一把夺过将军肚手里的木棒。
  将军肚说:“这家伙就是不吃东西,冲着你离开去的方向疯狂吼叫,还一个劲咬锁链。”
  “你是不是打了它?”钟齐声气冲冲地问。
  “它吼得烦人,我教训它几下,这畜牲!”将军肚不以为然地说。
  “你他妈的才是畜牲!”钟齐声一把抓住将军肚的胸襟猛地一推,将军肚一屁故跌坐在地。
  钟齐声蹲下身子,将猴王抱起,把脸偎着猴王的脸,拍着它,抚着它,嘴里发出吱吱的猴叫声。少顷,猴王伸出前肢,挽住了他的颈脖,紧紧地偎依在他的怀里蹭着,擦着。
  坐在地上的将军肚,瞪着眼望着他们。在他看来,这简直不可思议。当他看到钟齐声解开了猴子颈上的铁链时,不禁喊道:“你她妈的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