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晓湘从病床上醒来时,小贺正坐在她床前翻阅着她的病例。
  “这哪啊?小贺,你怎么在这里?”
  “太好了!晓湘你总算醒了!身体好些没?”小贺放下病例,给沈晓湘倒了杯水,“喝口水吧。”
  “我没事了,许南还好吗?柯海明抓到没?”沈晓湘迫切地问。
  小贺笑了笑,说:“许南没事,还是他送你到医院来的。柯海明当然成功被逮捕了。”
  “沈小姐,感觉怎么样?”护士手捧一束百合,走进病房,“这是一位叫许南的先生让我送给你的,祝你早日康复。”
  “那他人呢?”
  护士摇摇头,“他把花交给服务台就走了。跟着他一起的,好像还有个小女孩。”
  沈晓湘扫视病房一周,瞄到放在隔壁空床上的包。
  “小贺,帮我把包里的手机给我。”
  拿到手机,她毫不犹豫地输入许南的号码,拨了出去。
  “你醒了啊?”
  “啊,是大姐姐醒了吗?我要和她说说话!”
  沈晓湘听见许南那边嘈杂的声音,跟在他身边的果然是白可可。
  “许先生,不好意思之前给你添麻烦了。如果我能早点到,或许能拦截到柯海明,给你留足绘画的时间。”沈晓湘埋着头,碎发落在前额,遮住她不甘的脸。
  “不是你的错。而是,柯海明并没有按照画中指示行动。”许南道,“他或许也拥有某种能力,能够免疫我的画。”
  “Luckydog.”他喃喃自语。
  “对了,你怎么把花送到服务台就走了呢?”沈晓湘问。
  许南望着眼前气得嘟嘴的白可可,回答说:“可可放学后又跑到我家来了,我正好把娃娃还给她,再送她回她家去。”
  听见“娃娃”二字,白可可抚摸了下怀里的娃娃,和她丢失它时一模一样,没有伤着。
  走到白可可奶奶家门前,她松开了一直握着的许南的手。
  “哥哥要进来坐一下吗?家里没人的,奶奶还没回来。”
  白可可打开门,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许南点点头,随她身后,走了进去。等白可可给他泡茶的功夫,他四处走了走,然后回到沙发上安静地坐定。
  茶水烧开之前,白可可将放在沙发上的玩偶拿回了自己的房间。
  “请喝。”她礼貌地说道,将茶杯小心轻放在许南身前。
  “可可,你说了两个谎。”许南抿了口茶。
  “恩?”白可可睁大那双无辜的眼睛,仿佛不知许南说的是什么意思。
  “第一个,我刚才看过,厨房的碗筷都清洗干净,碗中残留有水,说明这几天都有人用过碗筷,电视机温热,证明才有人看过电视。进门时,你放弃了离你最近的拖鞋,而选择了离你更远的一双,证明那双才是你常穿的,我摸过门口这双,里面还有些温度。而你这几天都借住在我家,所以不可能是你。说明你奶奶这几天都在家。”
  “啊——哎,被哥哥你发现了。我奶奶太唠叨了,所以我才不想回来。”白可可无奈地摇头摊手。
  “另一件事,被柯海明抢走东西的人都之前见过他,而你在柯海明来我家时,我注意到你的神情是完全茫然的,说明你对他根本没有任何印象。我发现你奶奶家正好在柯海明家、空地、公园、百货大楼的交点上,不排除你偶然知道了连环失踪案,并发现了其中关联。”许南用双指压住下巴,“至于你用什么办法让柯海明带走娃娃,又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折,我倒愿意听你解释。”
  白可可听得呆愣在原地。
  忽然,大门开了,从外面缓缓走进一位驼背的老婆婆,她一手提青菜篮,一手扶墙拖鞋。望见房里的白可可和许南,她用粗糙的手揉了揉朦胧的眼睛。
  “可可,你回来了啊。你妹妹舒舒呢?她怎么还没回来?”
  “奶奶,不是告诉你了吗?郊游还有几天呢,我不舒服所以先回来了。”白可可安慰她。
  奶奶听进了心里,念叨着:“这样啊——”她也便提着菜缓缓往厨房去了。
  “我妹妹三年前生病去世了,”白可可坐回沙发上,“除了你们知道的案件,我想我还知道的比你们多一些,物品失踪在差不多半年前就开始了。在我发现那些失踪案的关联后,我就想要怎么才能把娃娃让那个人拿走。我在他可能经过的路上贴了很多寻物启事。”
  白可可将书包里揉成团的寻物启事,扔到许南手里。
  在启事中,她说明娃娃是在空地丢的,并声明那个娃娃对她非同一般的重要性。
  “你不怕被别人发现?”许南试探着问她。
  “不怕。一是我观察了很久空地根本没人去,二是寻物启事上没有报酬,除了真的想要夺取别人珍贵东西的人,一般人也不可能会花心思去找。”
  许南豁然明晰,说:“娃娃失踪那天,不是你第一次放在那里了。”
  白可可不说话,她默默走进自己的卧室。
  在她走出来之前,许南去望了眼在厨房忙碌的奶奶。
  “哎呀,年轻人有什么事吗?”奶奶扭过头,对着许南温柔地一笑。
  “您不担心我是坏人?”
  奶奶摇摇头,“虽说我人老了,但认人还是不会错的。你是送可可回来的学校老师吧。”
  许南不言而笑,示以默认。
  “可可他们几天不回家,该让您担心了。”许南关切地说。
  “他们郊游去后,这房子到了晚上就突然安静下来,”奶奶放下手里的锅铲,笑着叹了口气,“我都是土要埋过脖子的人了,一想到最后要丢下她们离开,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
  “哥哥?”白可可将藏在床底下的娃娃拿出来,抱在怀中,走回客厅时,发现许南倚着厨房门,像是和奶奶在说什么。
  听见她叫自己,许南向奶奶微微鞠了一躬,又走回客厅。
  白可可说:“几乎贴了寻物启事后的每天早晨,我都会将她放在那里,下午放学若是没人拿又带回去。”
  许南不解,难道她就这么讨厌这个娃娃,那当初为什么又要买她呢?
  像是看出许南表情的纠结,白可可笑着说:“这个娃娃是我妹妹在我生日那年送给我的,我可喜欢了。”
  笑着笑着,她的眼中却似有莹莹水波,晶莹的眼泪顺着下睫毛,不住地滑落。
  “啊,舒舒回来了呀,可把奶奶急坏了。快洗洗手,等等吃饭了啊!”刚从厨房出来的奶奶瞧见白可可,和蔼地摸了摸她的头,又去忙自己的去了。
  许南看着怀中抱着娃娃的白可可,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白可可用自己的袖子不停地擦眼泪,她抽噎着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噗,你看吧,只要我一抱起这个娃娃,奶奶就会把我认成我妹妹,一见不着她就没有精神,”她故作生气地向娃娃嘟起嘴,“都怪你,你太让我们心疼了。无论我们多想你,你都不会再回来了。”
  说着,白可可将娃娃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离开白可可家后,许南将此事通过手机告诉了在医院躺得快要发霉的沈晓湘。
  “白发人送黑发人,要谁都难以接受。我想她是真的喜欢那个玩偶,心疼妹妹的,不然她就不会后悔丢了它,又煞费苦心要我们替她找回来了,”沈晓湘握住手机,望向窗外万里无云的晴空,“小朋友或许比我们成年人自以为是的认知要成熟得多,只是他们不擅长表达自己内心的感情,恐被误解罢了。”
  搁下手机,沈晓湘放下紧张倒回病床上,刚才接到许南的电话,她的心脏噗通一声像要跳出嗓子眼般小鹿乱撞。
  事后想来,如果许南知道她当时以为自己想到的钥匙扣,实际是在想他的话,许南本人会怎么想呢?
  沈晓湘越想越热,喉咙干得冒火,干脆蒙着被子,看不见自己愚蠢的脸好!
  “啊欠!”远在路上拦车,焦急地回家赶稿的许南,无风无烟,却平白无故地打了一声喷嚏。
  莫不是沈晓湘在咒他,相思本就难解,奈何对方还不知情,真是够令人焦头烂额的了。
  第三画富翁与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