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声毕，扬声器旁的小灯微弱亮了起来。
　　“谁呀？”
　　“警察，有些事想麻烦……”
　　“哦，知道了！”未等沈晓湘说完话，那头便单方面掐掉了联系，弄得她一头雾水。
　　“怎么回事？”满脸写满诧异的沈晓湘只得向身旁的许南求解。
　　许南无奈地耸耸肩，指向顶墙上的一处监控。
　　“谁让你不出示证件，或许人家看你就不像警察，把你当成诈骗犯了吧。”
　　沈晓湘嘴角一抽，还没有人说过她不像警察呢。不过凡事皆有可能，她身着便服，确实会被误会。她低头抿唇，拿出包里的证件，举高了手给监控瞧。
　　“监控离你太远了，你最好跳一跳，让人家能看得清你举得是证，而不是小广告。”许南用手指微微遮面，眼含笑意，指挥沈晓湘道。
　　沈晓湘鄙视地打量了他一眼，收紧腹部，尽全力地往上蹦跳，她真巴不得自己现在后跟蹬弹簧，脚掌踩蹦床。
　　“喂！看见没，我的证件，快来开门。”疲惫烦得她表情狰狞，像是要吃人。
　　“那啥，警察同志，你在做什么呀？”一不留神，铁闸门就开了，从里面探出个人影，一脸恐惧地盯着面前的两人。
　　“咳咳，这是我的证件。”沈晓湘故意咳嗽两声，缓解尴尬的气氛，将证件递给对方看。
　　对方若有所思地瞧着，从证件旁探出眼问：“是我们老板要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事？什么事？”沈晓湘顺着话头向下问。
　　对方一愣，再仔细瞧沈晓湘证件上的内容，“啊，不是同一处。难怪沈警官你不知道呢。”
　　“你们厂长因为某件事报了警吗？”许南问。
　　对方皱起眉点点头，叹了口气。
　　“据传是厂里一份重要文件突然不见了，厂长很快就发现了，立刻报了警。本想是让警察调查，可文件几天后又出现了。结果事情最后就演变成请警察调查，究竟是谁挪动了文件。”
　　沈晓湘一击掌，扭头对许南说：“许先生，又是相似的情况！”她急忙掏出记事本，将相关信息记录下来。
　　她抬眼，伸笔指向铁闸门，向对方咨询，“请问你们这上面原本是贴了什么呢？”
　　“啊，这个啊，有人贴了张纸说咱们这里承接大批次玩具生产，还留了电话号码，”对方点起一根烟，朝嘴里送了口烟屁股。
　　对方吞云吐雾间，沈晓湘感觉眼睛都要被熏瞎了，一个劲地冒眼泪。奈何，只得等着他继续说。
　　“我呸，我们这里是制衣厂，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贴的，总逮不着他。”他将烟头扔到地上，用脚来回扭了几下。
　　“我想你们应该查过监控了，没收获吗？”许南仿佛是沈晓湘身上的感应器，洞察到了她的难受，顺手就递给她一小包湿巾，“擦擦，看会不会好些。”
　　“恩，谢谢。”柠檬味的湿巾，透着清凉与果味的清甜，像是许南身上也带有的天然香味，沈晓湘心存感激地用湿巾擦了擦眼睛，渐渐缓和了眼角的不适。
　　“是啊，没收获。那监控也是古怪，平常都对准门的，偏偏那家伙贴小广告的时候就自个换了方向，你们是没亲眼看到，可怕的呢！那玩意跟活了似的。”说着，不禁打了个寒颤，鸡皮疙瘩陡然爬满了他的手臂。
　　他眼睛渐渐无神，空洞得像是望不到头的阴暗风穴一般，望着他，沈晓湘都感觉自己的脖子仿佛都透着阵阵凉意。
　　“这里还有点脏，”许南又拿了张湿巾给沈晓湘擦拭，清凉的感觉帮她从幽暗的眸子中抽身，“那请问你们厂长现在在办公室吗？”
　　“真不巧，厂长出去办事了。”
　　“那没办法了，只好等下次再来。”沈晓湘收起笔记本，“我们会再与你们联系的，如果你们厂长回来了，麻烦请告诉他，我们来过一趟。”
　　对方知晓地点了点头，“那我先回工厂忙去了，希望警官早日破案。”
　　望着其愈行愈远的身影，沈晓湘说：“同样是在僻静的郊区，同样是文件消失又出现，究竟是谁，出于何种目的呢？”
　　她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与许南商讨。“既然这里又有处文件被盗，那么是否意味着城市里又有谁被诈骗了财产？”
　　“按逻辑来说，应该是这样。”许南抚着下颚轮廓，深思片刻。
　　忽然，顺着厂里那人离去的方向，许南恍惚间看见一条高高上扬的尾巴一闪而过。
　　“许先生，发生什么了？”
　　许南急忙追了过去，生怕跟丢那条难得出现的尾巴。只见那尾巴的主人，正在跟刚才那人撒欢，用头不停地蹭他的衣服。
　　“这是你养的狗吗？”许南问，他定神细查，那狗绝对就是刚才追着自行车跑又突然消失的那一只，它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哈哈，警官你说笑了，我可养不起这条厉害的狗，只是他偶尔过来玩玩而已，不知道它的主人是谁。看它皮毛，大概是条流浪狗也说不定。”说着，他又摸了摸狗的立耳。
　　“你说它厉害？怎么个厉害法？”
　　仿佛不爽许南的声音一般，那瘦狗转了个方向对着许南低声示威，眨眼间，它就扑了过来，咬住他的裤腿，锋利的牙齿如同尖锐的钉子一般，刺入他的裤脚中。它疯狂地甩头，像是要将裤子从许南的身上扒下来那般用力。
　　“这狗挺认生的，面生的人来，他可能就会有所戒备。”
　　“怎么回事！”沈晓湘赶来，见一只狗死咬许南的裤子，神情立马就变了，仿佛在向它宣誓敢伤害许先生的，无论是人还是动物，都得为其行为付出代价。
　　可就当沈晓湘抬脚的那一瞬间，狗就赶紧松了嘴，耳朵紧跟着就搭了下去，嘴里低声吟吟着，楚楚可怜的样子跟刚才简直两副面孔。
　　“怎么这狗又安分了？这不又是个生人？”
　　“哦，那可能是它单纯地看不惯你吧，”厂里人断言道，“哎呀，警官你可别生气，这狗厉害着呢，就给它嗅了嗅厂长的衣服，咱们厂里那份文件就是被它在一处死角给发现了！都说它是警犬退役，跟丢了主人，才落到了这里。”
　　见两人眼中透着怀疑，那人又说：“不信，那请沈警官你拿出个东西来给它嗅嗅，它准能找出你这东西哪来的。”
　　许南和沈晓湘面面相觑，沈晓湘从包里拿出个张正云办公室的那枚打火机，将它送到狗的鼻前。
　　狗来回嗅了嗅打火机，然后“汪——”地叫了声，紧接着便跑出了工厂。
　　“快去吧，小狗要带你俩去找人啰！”
　　仿佛是在确认两人有没有跟上自己，狗不时就会回头望两眼。虽仍存有千万疑虑，两人还是决定不放弃任何可能，试上一试。若这狗真有灵性，那便可助他们查出这个诈骗犯来。
　　可那狗跑得真是快，没多久功夫，就和两人拉出了几百米的距离。沈晓湘就瞧见远处一个闪动的小点，仿佛一不留神就得消失在地平线的另一端。
　　她再担心地望了眼旁边的许南，想他身为漫画家一般足不出户，也不知道体力能不能跟上。不过看样子是她多虑了，虽然风把他的头发吹得比鸟窝还乱，但在扑面而来的风中，他呼吸的频率还是稳定的，不难看出他能够很好的调节自己的节奏。
　　“许先生，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可是这样一直跑也不是办法，沈晓湘记住狗跑走的方向，朝着另一处更能接近于正公路的路段疾奔而去。
　　虽然这里地处郊区，比较偏僻，但要拦下一辆过路车倒还是不难。眼瞧见一辆面包车的司机在路边休息抽烟，她便跑了过去。
　　“警察”她出示证件，“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我卸完货，在这抽根烟，我是良民……”对方明显被吓得不轻，拿烟的手微微颤抖，烧尽的烟灰不堪重负从烟嘴处掉落的一瞬间，消散在风中，粘在他的衣服上，头发上。原本朴实的一个人，如今却增添了几度沧桑，几分颓废。
　　“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吗？”她淡淡问道，本来就像是在嘘寒问暖，从她口而出，仿佛像是在调查某重要案件的嫌疑人。
　　对方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刚张口，喉咙仿佛卡了一口气，半天没吐出句话来。
　　“没，没什么安排。我就才找到份工作，还是临时工，没做过什么违法犯罪的事。”他抓了抓衣服，衣服上就弹出些许絮来。
　　很好，沈晓湘欢喜雀跃，这样她就不用担心会耽误对方正事了。
　　“那上车。”
　　对方一听，一刻不敢耽误，立马上了驾驶座。沈晓湘紧随其后，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
　　“不好意思，可能要耽误你一会儿，麻烦你送我去个地方。”
　　“不耽误不耽误，能帮到你是我的荣幸，是要抓犯人吗？”他姑且松了口气。
　　“别想太多，不会有危险的。”
　　想是要保密，他也没敢问太多，以免以身试险，只是按着沈晓湘所指的方向，在一处接了她口中所说的“许先生”之后，就立刻提上油门，向前方疾驰。
　　“对对，麻烦你跟上那条跑得很快的狗。”沈晓湘一边说，一边给他指那条奔跑的瘦狗。
　　他还以为能遇上惊心动魄的大事，没想到只是追一条狗，心中的期望仿佛被一盆水给浇灭了，连点烟都没冒。
　　狗在一处大楼停了下来，沈晓湘也指示对方在不远处停车。道过谢后，两人跟上了狗。狗在门口绕着自己的尾巴，转了几圈，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许南抬头望了望这座大厦，顶层修得像颗茧，顶层以下，却棱角分明，阳光晕染下它的棱角金灿发光，如同一座浮夸的城堡。
　　“呜——”狗低吟了声，引起了许南的注意。
　　这只狗从郊区跑到这里，一口气没喘，未免也太奇怪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