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南凝神细想,越想越蹊跷。两件事仿佛冥冥中有着联系。他念头一闪,不止是两件事,是四件。尚且算不上最初,但引起关注的导火索很可能是柳狸的那桩案件。
  从那时再往之前,他们遇见也认识了许多人。若要从她们之中一一去筛查究竟谁有可能是具有特殊能力的人,未免也太打草惊蛇了些。
  两次警告,一次比一次过激,难道说他也开始紧张了吗?不老不死,脱离了正常的时间轨轴,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害怕被被人找出来?
  “许先生,我不想去怀疑身边的人,他们人都很好,有的虽然血气方刚,但人本性不坏。如果他们付出了真心来与我们相处的话,我们回以质疑,将会无形地伤害到他们。”沈晓湘惆怅地望向远方,有一只麻雀正在草丛里拾着掉落的树叶和枯树枝,应该是要回去搭窝。
  她想起了记忆中总是挂着温柔笑容的妈妈,那一天,她还是个十来岁的小屁孩,在学校和同学闹了矛盾,同学弄坏了她心爱的笔。她哭着跑回家耍牛脾气非要妈妈给她买只新的。妈妈说带她一起去,而她当时哭得筋疲力尽,根本不想出门,就拒绝了妈妈。
  她没想到,这次拒绝却成了永久的生离死别。
  后悔的话如果有用,让她说千万遍都没有问题。她的愧疚让她在记忆中造出了一个母亲的形象,随着她的成长,那个形象也渐渐衰老。她知道一切都是虚无,因为无论脑中的母亲年龄长到多大,那次慈爱的笑容都还是和去世之前一模一样。
  离开医院时,护士叮嘱过散步的时间不能太长,两人感觉还没说几句话,护士就前来招呼,让她回病房了。
  有一种虐待,不虐身体,不伤他人,只叫虐心。
  许南想一直陪在她身边,就算她的心满是自责的伤痕,他也愿用他温暖的手,为她填补被旧风留下的骷髅。
  现实却被迫将他们分开。因为沈晓湘受了伤,分配给她的任务一天天下来也就越积越多。施然不得不给许南打了电话,请求他的帮忙。
  在大学期间有着丰富实习经验的他,对处理一般案件得心应手。但他没想到的是,最近竟然有这么多事情,需要沈晓湘去处理。难怪她最近都闷闷不乐,没精打采的样子,结果精力都花在这里了。
  他去给自己拿纸杯接水时,小贺正在给之前询问的小混混的口供备案入库。
  像是遇到了什么难题,小贺猛敲了几下键盘,都不够发泄他的不快,他抱怨道:“这究竟是个什么字啊,根本没见过,打也打不出来。那小子该不会是在骗我吧?”
  “这个字念爨,和流窜的窜一个读音。是很少见,但它确实是个姓。”许南看见他在纸上写的像抽象派那样的字,正好知道这个字的读音,也就告诉了他。
  小贺现在电脑上试了一下,果然把它给找了出来。他像是遇到了生命中的大救星一般,握住许南的手,双眼盈盈地像他投去敬仰的眼神。
  “许老师,你太厉害了!简直是人形字典!你怎么知道这个字怎么读啊。难不成为了画作品的素材,你把这些生僻字都给记下来了?”小贺赞叹道,握着许南的手激动得就没想松过。
  这一问,确实把许南问到了。他并不像小贺猜的那样背了字典,而且他同平常人一样,一般根本就接触不到这些字。那自己又是从哪里晓得的它的读音呢?
  他仔细回忆着自己是否有通过除字典以外的其他途径,见过这个字的样貌。某段记忆呼之欲出,他排除掉其他杂声的干扰,沉浸于精神世界中,专心寻找关键的信息。
  那一段记忆太过深刻,以至于他当时就被震撼,尽管只是通过图片和别人的口头转述。
  当时,他从施然那里拿到的关于沈晓湘母亲被害案的文档,在家仔细研究时,他记得里面还附有当时最大嫌疑人的个人信息——那名大货车司机。
  因为没有人能证明他说的什么撞到的是个青年的说法,加之他被认定疲倦驾驶,所以他理所应当地被作为凶手抓了起来。
  而货车司机,他记得,就是姓爨!
  这两个人之间有什么关联吗?还是说只是单纯的同姓而已?
  小贺将货车司机当年的照片调出来,还真莫说,两人的眉目长得还挺像。他将照片带到抢劫犯面前,抢劫犯的眼神在一瞬间动摇。
  “你和他什么关系?”
  “你猜呢?”抢劫犯还在嚣张作态。
  小贺这便确定他们之间确实有着某种联系,若是面前这个人根本不认识货车司机的话,就不会给出这么模棱两可的说法了。
  “他是你父亲?”小贺断言道。
  抢劫犯突然像是被刺激到似的,一拳砸在面前的桌子上,怒火熊熊地盯着面前的小贺,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他叫嚣着,“我爸根本没有撞死那个女人!就是因为你们,他从那以后就变得疯疯癫癫的,什么都能看成人,现在还在接受心理治疗。我一定会报复你们!”
  “那你为什么要找许南的麻烦?是谁指使你们去袭击他的?”小贺看他开了口,便趁胜追击。
  抢劫犯意味深长地一笑,道:“谁说我们是去找他的?是谁让我们去的,不就是你们要弄明白的问题吗?方便你们的事,我倒是没想做。”
  小贺咋舌,离开会面时,他听见对方肆无忌惮的笑声,像是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他留下一句话,说:“你父亲的事我深表惋惜,但他撞人确有其事,你最好不要再执迷不悟。”
  “呵,别来了吧。警官同志。”他吊儿郎当地回应。
  许南估摸着去爨司机治疗精神的医院去看望他,顺便看一下他能否记得当时更多的事情,希望能获取更多的关于那个人的信息。
  他是唯一一个他们所知的见过那个人的人,因为车祸事件入狱的他,精神一直很不稳定。按他儿子的说法,就是整个人疯疯癫癫的,总认为身边有人盯着他。
  许南去到他们居住的小区,然而和他们做了多年邻居的人却说,因为男主人发起病来吓死人,担心他会伤到无辜的人,他们早就搬走了,听说是搬到乡下去了。
  小贺帮着整理了本市的精神病院的电话,无论是有精神科室的,还是专门的精神病治疗医院,又或者是登记过的心理治疗私人医生,只要涉及到相关方面,他都收集了起来。他们分工一个一个打过去,将姓氏报上去就极好方便调查。一般听见他们将爨字的笔画组成写法,对面都会说没有。
  结果两个人查了一整天都没有一丝线索。小贺都开始怀疑抢劫犯的话是不是真的,很可能他要说什么,一开始就定好了的。无论自己问不问关于货车司机的事,他都会把话题转移到这件事来,误导他们的判断。
  许南当时也在外面,虽然没亲自和其对话,但抢劫犯的一举一动,细微神态都被他记录在眼中。他当时激动的神情根本不是演能演出来的,那一瞬间的反应,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想到。
  一定是还有什么地方被他们忽视掉了,才会没有眉目。
  “乡下的医院也有包含在这些医院里面吗?”许南望着他刚才打过的密密麻麻的电话号码,开口问道。
  小贺一愣,翻了下自己整理的列表,有市中的也有市边上的,但唯独他却忽略了乡下。他想的是,如果他的儿子真的为他父亲着想的话,一定会带他去条件较好的地方接受治疗。另外,他也没想过乡下会有治疗精神疾病的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