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营帐当中的司马健,心情颇为郁闷。这种郁闷的来源,是因为他自认算无遗策的时候,现实就毫无征兆猛然给他一棒,让他就发现自己其实已身处围城当中,左右冲突不出。
作为穿越人士,他可以知晓凉州这次叛乱的轨迹,也可以根据这些从而改变历史。由此,不管是坑蒙拐骗也好、胁迫威吓也罢,他非但将马腾反叛这个祸乱事件掐灭在萌芽状态,更化害为利与马腾结成了异性兄弟,在马腾崛起之前就套上了这支潜力股。
这样的事迹,怎么说也算是历史背后的英雄所为,值得司马健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沾沾自喜。可当马腾将皇甫嵩的谋略剖析完毕后,他才发现自己的所作所为,不过只是投机取巧的作弊而已。
倘若身份互换,皇甫嵩作成司马健这些事儿必然轻而易举,可让司马健率兵击退韩遂的大军,恐怕就是千难万难。这种虚幻的骄矜蓦然被击碎之后,司马健剩下的只有郁闷。
可郁闷,最是屁用没有的情绪,解决不了任何事儿。
摆在他面前的情况是,他套上了一支潜力股,但这支潜力股却是靠着造反发家的。假如司马健不帮助马腾在凉州崛起,那整个历史都会乱了套。连带着他这个处处依靠历史轨迹投机的家伙,以后的日子就会越走越艰难。
而马腾若想崛起,必然要在这次平乱当中崭露头角,可偏偏现实是皇甫嵩的谋划天衣无缝。这种毫无死角、完全不能变动一处的战略,就如同一片精妙到了极致的多米诺骨牌,司马健试图做出任何一丝的改变,都会影响整个平乱的大局,甚至,还会让整片骨牌发生连锁反应,直至瞬间崩盘。
这不是司马健在自己吓自己,而是历史上的确有类似的事件。就在华夏公元整整一千年的时候,辽国萧太后倾全国之力伐宋,刚刚继位的真宗逼不得已御驾亲征抵御。那时前线宋辽边境的态势,跟眼下的凉州基本上没有任何差别。
陈仓城里的傅燮,就相当于宋朝时候的那位名将杨延昭,牢牢抵住了异族大军的兵锋。而陇西城中的皇甫嵩,就相当于宋朝那时总管镇、定、高阳关三地的行营都布置傅潜,坐拥八万大军为后援。
傅潜跟皇甫嵩一样,刚开始都采取了缩头乌龟的战略。但不同的一点,是傅潜从始至终都是一只缩头鬼,任凭辽国骑兵扑向了宋朝各大城池之间的所有州县村落,随意地烧杀掠夺,毫无顾忌。
中间的一次抵抗,是定州行营都布置范廷召让傅潜作了退步,允许范廷召带着八千骑兵、两千步兵出战。范廷召率军冲出了定州城,直接杀向辽国契丹人盘踞的中心——瀛州。他深知自己的一万人根本没法与辽军决战。为此,他向高阳关都部署、马军都虞候、彰国/军节度使康保裔求援,约定合兵进击。
康保裔的大军到达瀛州西南的裴村后,接到了范廷召的紧急求援,范廷召所部己经与辽军接战,要他马上分兵增援,越快越好。危难时刻,康保裔没有多想,他立即分出了自己的精锐部队,赶在主力之前,火速支援范廷召。
之后的结果,不管历史怎么扭曲遮掩,是康保裔和他实力不全的军队在第二天的清晨时分,突然发现孤立无援,被庞大的辽军重重包围。
绝境突然到来,战场上的优劣胜负一目了然,生死就在一念之间,康保裔的部下马上劝他,将军你把盔甲换下来,改装逃生吧。康保裔厉声回答——临难毋苟免,今天就是我死战报国的日子!
当天康保裔率军与辽人决战,战阵动荡,往来冲杀数十回合,辽军的重围牢不可破。宋军最强的武器是他们的弓箭,最后箭都射尽了,康保裔和他的部下全都淹没在辽人丛中……没有人支援他们。
高阳关的统帅和他的部队全部失踪,这就是当天战场上最后的遗留。
毫无疑问,康保裔的壮烈战死,绝大原因是因为他没有援军前来接应。但司马健将这个事例拿出来,并不是想要讨论八百年以后的谁是谁非,只是就事论事想说明一下,在农耕民族对待机动性极强的异族骑兵时,派一支偏军跟敌军死磕,到底是不是一个可行的方案。
可以推定的是,皇甫嵩决不会是那个誓死不出兵的傅潜。可若说在古代冷兵器战场,一支偏军被大量敌军围困,援军是否能及时得到消息并准备奔赴战场救援,本身就是一件赌运气的事。
然后,这支偏军能不能顺利吸引住敌军,是否会中敌军围城打援之计,又是一件十分赌运气的事。
很显然,得出的结论是,出动一支偏师,无论做什么,好像都比不过按照皇甫嵩以逸待劳的计策稳妥。反倒是轻举妄动,却会有一大堆的风险,致使那支偏军覆灭甚至全局失控。
然后,再得出的结论就是:想让马腾崛起立功,若是用这样的方法,显然是行不通的。
动就可能全军覆灭,不动就半点出人头地的机会都没有,司马健狠狠挠着脑袋,试图想着那支偏军究竟该做些什么,才能非但不影响大局,反而还能尽快瓦解敌军的士气,从而尽快了结这处战事。
想来想去的结果,是司马健不得不承认,虽然他智商很高、也读了《孙膑兵法》。但面对皇甫嵩布下的这个大局,他完全就是狗咬刺猬、无处下嘴。
“兄长,您就别自我折磨了。您想的那些办法,根本不是助马寿成崛起,反而一副对付敌人的借刀杀人之计。除非您想让他那个九岁的儿子一辈子追杀你,否则,我劝你还是放弃这个想法吧……”魏延百无聊赖地用大刀刮着指甲,很郁闷司马健出馊主意的时候,为何还非让他陪着。
“文长,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你别问我诸葛亮是谁,我只想知道,你以后好歹也是想出兵出子午谷的高级将领,怎么现在看起来,你就像一个只会打打杀杀的红花双棍?”
纵然魏延跟了司马健很长时间,但这些一下听司马健蹦出这么多莫名其妙的名词,又说着一些根本不着边际的话,他唯一能做的一件事儿,只有叹息着摇摇头:“唉,兄长,你又该吃药了……”
“吃个狗屁的药!你大哥我根本就没病!”一听魏延提这事儿司马健就忍不住大怒,原本魏延从来不对他如此嚣张,全怪他有了柳月儿,两人狼狈为奸,一致认为司马健偶尔的泄露天机就是病,得治!
“总镖头,不吃药不要紧,可不想着挣钱,你就是真有病了。”帐篷帘被人挑开,胡章一脸忧愁进来就向司马健抱怨:“总镖头,我们镖队到达陇西都这么长时间了,车上的镖物还一件都没有出手。这些时日还算老天垂怜,并未降下雨水。可一旦气候有变,我们那些布匹、粮草、茶叶等物都会受潮变质,到时候再想出手恐怕就来不及了。”
“总管,你就别来烦兄长了,此时的他,根本没有心情想这些商贾俗事……”魏延瞟了一眼胡章,好心提醒着。毕竟镖局的老人都知道,偌大的镖局,看似人才济济,可那些不是在明亮学堂里教书的雅士,就是在校场狠狠操练着新进镖师的武人。实际管事儿、忙里忙外的,全是人家胡章一人。
受这个时代风气影响,胡章虽然找到了自己喜爱的事业,但骨子还是感到有些自卑。听了总镖头的异姓兄弟都这样开了口,他闷闷不乐地就打算回去自己想办法。可没料到,就在他还未转身的时候,司马健忽然就大骂起来:“混账!”
胡章的脸色瞬间就难看起来,不管怎么说,他也是胡昭的亲弟弟,司马健的长辈,虽然拿了司马健的俸禄,但也决不允许自己受此侮辱。可就在胡章勃然变色,准备跟司马健唇枪舌战的时候,司马健下一句话又喊了出来:
“混账!说什么商贾俗事?你大哥我就是做生意的,你小子也是!才多长时间你就敢忘本?再敢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我……我让你嫂子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