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诩没有算到董卓大魔王的那场灾难,但汉末毕竟是精英璀璨的时代,自然有人会算到。只是,司马健怎么都没想到,那个人竟然会是大昏君刘宏……
  前往西园的时候,司马健还特意问了问他留在刘宏身边的小宦官,得知的情形是刘宏又故态萌发了。整日里不是宠幸后宫,就是驾驴溜犬,玩得那叫一个不亦说乎。仿佛知道明天都是大汉末日,他要将今天的所有快乐全都享受完毕一般。
  步入北宫之后,司马健果然又没有受到正常的君臣会见。由于时至年关,天气寒冷,西园的大兴土木停止了建设。而就在一片木石砖料当中,一亮四匹驴拉的御辇滚滚驰来。捂得跟一头狗熊样的刘宏亲自操持辔头,架着这辆怪车朝着司马健就跑了过来。
  仔细一看,刘宏身上穿的还是窄小的胡服,真好像是自集市上进了货的西州商人一般。不过那架势,就像个疯子一般,两旁无数羽林军和宦官一路奔跑,满头大汗跟着护驾。
  面对这一幕,司马健已经见怪不怪了。上之所好,下必趋之,皇帝这样玩,雒阳城官员乃至富商子弟见了觉得格外新鲜。于是三匹驴的、两匹驴的、一匹驴的,各种样式的驴车也纷纷出炉,驾驴车出城游玩成了雒阳纨绔子弟们最流行的活动。他们一举一动竞相奢华,都学着这位皇帝的模样来。
  有时候司马健就感觉人生际遇的无常有趣:自己穿越过来,成了一个奸猾的商人,而刘宏假如穿越到他那个时代,说不定还会成为娱乐界里的一员大咖。
  由此,司马健也不主动上前去寻刘宏,只是静静站在一旁接受着一员羽林卫士的搜身。他知道,刘宏只要玩够了,自己会主动来找他的。
  不过,这次刘宏倒没有旁若无人,而是直接驱赶着驴车跑到了司马健面前。一摆手,也不让司马健行什么君臣大礼,只是十分潇洒地说了两个字:“上车!”
  这一刻,面对满身貂裘、富得流油的刘宏,司马健恍然有种错觉。就好像自己是一个普通的小女生,被一位高富帅驾驶着法拉利当街拦住。那一刻,刘宏这狂拽酷炫的动作和语气,让司马健忽然就感觉小心肝儿扑通扑通乱跳起来。
  “陛下,臣不过一小小别部司马,尚不能……”
  “别废话,朕让你上你就上。”刘宏再一挥手,就打断了司马健的推辞。这一刻的风范,又十分像刚挣了两个亿的土豪。
  于是,司马健小心翼翼上车,不知为何,那小腿儿就有些抿了起来。坐在那柔软光滑的毯子上,再摸摸那檀香木打造的扶手,他恍然就明白了,为什么有的宁愿在宝马车里哭、也不愿在自行车上笑了。
  这简直,太有逼格了!
  然而,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就在司马健还不知道自己怎么晕晕乎乎从那辆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法拉利下来后,他就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在了刘宏的寝宫中。宫殿当中四处燃烧着通红的炭盆,又有火龙将呛人的烟气排出,只剩下熏香袅袅的清怡。这一刻,司马健完全感受到了皇帝的待遇。
  “你在凉州的事儿,朕已然听说了。与羌胡通商一事,朕全权交由你负责。至于利润分成,还是按照以前的规矩来。”刘宏坐在御案上,开门见山就将司马健还没说的问题给解决了。
  这个事件,司马健早有准备,在大军班师回朝的时候,司马健其实就已经让自己的镖队赶赴回了司隶。与镖队同归的,还有就是他处理完所有镖货换来的牛羊。浩浩荡荡的车队在雒阳城里到处炫耀,说塞外胡子人傻钱多,要多好骗就有多好骗,一匹麻布就换三头牛的传说一出,雒阳城中当然一片哗然。
  这样消息,自然第一时间就传到了十分关注商业民生的刘宏耳朵里。虽然这期间他也买官挣了大笔的钱,但终究还是个皇帝,知道他那种歪门邪道必然不会长久,也会有不少后遗症。相反,司马健这种通商贸易,虽然也是这个时代人们鄙夷的歪门邪道,但比起卖官鬻爵来,刘宏还可以将这种事儿控制在正常的政务议题上,不至于被人那么诟病。
  “你也别说叩谢皇恩之类的废话了,朕这样做,也不全看在那仨瓜俩枣上。现在朝堂上的士大夫都要反天了,朕就是要拿出这样的事儿跟他们争一争,让他们知道,这大汉江山还是由朕做主的!”刘宏说着这话,语调不由就狠戾起来。连带着喝那口热奶,都有种喝烈酒的豪气。
  司马健低眉臊眼,一句话也不说。他知道现在朝堂上就是一个大漩涡,自己就在漩涡的边缘,一不小心就会被吸进去。现在刘宏又这样直言不讳说出皇权与士大夫权不合的大实话,司马健自然不愿意一不小心就给自己惹一身祸。
  “不过,你也不用太多担忧。何进和那群士大夫的事,朕自有主张,还用不着你来操心。”刘宏接下来砸了咂嘴,脸色颇有些不耐。说完这句,他摆了摆手,忽然就将身子挺直了。
  这一次见刘宏的情景,是司马健没有预料过的。刘宏这一系列的表现,更是让司马健感到惊异。大权旁落的事实,似乎从根本上改变了刘宏。他一面肆无忌惮地狂欢,一面又在焦怒当中犹如一只耗子,瞅着朝堂上的一举一动,似乎只要一有机会,他就会窜出去大闹天宫一般。
  由此,司马健也知道接下来刘宏就要进入今日召见他的正题了。在刘宏的开门见山的压迫下,他连忙屏息凝气。刘宏却从御案上拿出了一封奏书,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
  司马健茫然地摇了摇头,他虽然是穿越人士,但也不可能连这个都能猜得出。
  刘宏似乎自嘲似的笑了笑,说:“这是董卓回给朕的表文,上面的一些话,可颇有深意啊”
  从刘宏的口气里,司马健听出了一丝丝的杀机。他把注意力重新放到那奏书上,只见那不过朝堂公文来往的一张帛卷,看起来跟寻常表文没什么两样。不过,从刘宏的杀机上来推测,那其中必有乾坤。
  “你可以看一看。”刘宏又开口说了一句。
  “微臣不敢。”司马健退缩。这一刻,他真没有任何好奇,只觉得那张帛卷犹如一条装死的毒蛇。
  刘宏的眉头皱了皱,似乎对司马健此时的表现很不满意,也有些不耐烦:“朕说过,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顾忌什么礼制。否则,按照礼制,你根本入不得这省中,也不会成为朕的心腹。”
  司马健的脸色在刘宏最后一句出口的时候蓦然一变,他最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感受到危机的刘宏,此刻就像一个溺水之人,迫不及待想要抓住一些东西来给自己希望。要知道,之前刘宏虽然宠信司马健,但可从未光明正大说过司马健是他心腹这样的话。
  这个时候,司马健才感觉出,他其实根本不在漩涡的边缘,而是早就被卷入了漩涡当中。无奈之下,他只有拿起那张帛卷展开,上面显然是经人润笔后的措辞:凉州扰乱,鲸鲵未灭,此臣奋发效命之秋。吏士踊跃,恋恩念报,各遮臣车,辞声恳恻,未得即路也。辄且行前将军事,尽心慰恤,效力行阵。
  司马健费劲看完,中心意思就看到了一句话:去你娘的狗屁少府,老子不干!
  “陛下,这是董将军辞绝少府之位的表文?”司马健看这表文悚然一惊,又画蛇添足问道:“陛下之前已然打算拜董卓为少府一职?”
  “不错,朕的确有此意。为了不使董卓难堪,朕还特意先亲笔写了一封私信,探知一下董卓的意思,却想不到,这狗东西竟然如此放肆!”刘宏说到此处,忽然气愤起来,猛地起身对着司马健冷笑:“这一切,都是你干的好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