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府是朝廷的‘九卿’之一,是个很大的官儿了,但没有兵权,就是掌握皇帝的一些御用物品而已。刘宏给董卓这样一个任命,用意自然很简单:小董啊,别抓着军权不放了,来京城,让大爷我好好宠幸宠幸你吧。
从刘宏之前就有过对待卢植的前科来看,刘宏能对董卓做出这事儿实在太正常了。更不要说,这时候刘宏迫切想抓权,而董卓又是那种听起来就不安分的家伙。两点一综合,刘宏不对董卓上心才怪。
可刘宏的算盘打得精,董卓也不傻。他一听这消息,心就凉了:这种几乎没任何技术含量的阴谋,让人都能看出拜官是假,夺权是真。如果自己真的接受刘宏的任命,去雒阳城当官,等于就是老虎进了笼子,那真的算玩完了。
董卓有一千万个理由,不想走。乱世当前,手握重兵,就好像家里的锅里有米,箱底里压着大把的银子,这种感觉要多踏实就有多踏实,他怎么会愿意走呢?
可是皇帝的任命书都来了,怎么办?
最简单的办法,当然就是抗命不从。当然,翻脸也是一项技术,董卓深谙其道,就写了这么一道奏书,送到了刘宏手中。
这封奏书详细解释一下,还是很有意思的,董卓的所有话翻译一下就是:感谢陛下皇恩浩荡,拜我为少府。可现在的问题是,我想走,又走不了。您也知道,我的属下都是来湟中的志愿军和羌胡等少数民族,他们知道我要离开他们,拖住我的大腿说,政府不发给他们粮食,也不发给他们俸禄,妻子儿女,还等着米下锅呢。
这帮人,好的时候特别好,烂的时候也特别烂。如果我冒失就走了,担心他们闹事,给政府军带来麻烦,那我就不好交代了。
既然我无法使他们接受命令,那就只好留下来,好好给他们做做思想工作。等什么时候这些人不会闹事儿了,咱再去京城当官儿行不行?
看到了没?董卓敢抗命,底气就在于他手下的兵是自己养活的。刘宏这种混账皇帝一个子儿都舍不得出,连粮食都不发给他们,让董卓把自家的部队交给政府,这等损私肥公的事,他怎么又会答应?
更不要说,董卓也不是聋子,朝廷里不过几个月就换了三个太尉的事儿,他也听说了。三公之一、重于泰山的太尉说换就换,他那个一个小小的少府,落到了刘宏手里,还不任由刘宏搓扁揉圆?
讲道理,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刘宏咎由自取。司马健根本不知道这事儿,能跟自己有屁点关系。不过幸亏他有高达82的智商,让他从刘宏那气急败坏的脸上,一下就看出了刘宏在怪罪什么。
刘宏在怪罪司马健出一趟凉州,将韩遂那场叛乱打赢了!
按照刘宏的逻辑,假如司马健不狗拿耗子,那董卓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兵力、那么足的底气。要是董卓的大军在对抗韩遂的时候都死得差不多了,那他刘宏也就不会有现在的烦恼!
这样一位极品的、不顾天下苍生、不想凉州动乱后果,只惦记着自己手中那点权力的皇帝,司马健真的是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可面对刘宏那一张‘你错了,你怎么还不道歉’的脸,司马健叹了口气,只能违心地说了一句:“微臣不识陛下苦心,致使董卓尾大不掉,罪莫大焉。”
“此事既因你而起,那你说,朕又当如此处置?”毫无疑问,刘宏是那种给杆就往上爬的家伙。现在,罪责的根源找到了,他又要扮演一位英明纳谏君主角色了。
可司马健能有什么办法?!
董卓如今拥兵三万,还是能打能拼的羌胡义军,朝廷要是给他来硬的,那马上就可能成为第二个韩遂。并且,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造反的第一步,就是跟那个还没死的韩遂联合起来……
可是,来软的?
董卓那种人,是能给他来软的家伙吗?再说了,夺权这种事儿,历史上哪有柔情似水的计谋,全都是血淋淋的残酷倾轧。
更何况,这一切本来就是个无解的逻辑链条:刘宏的昏庸无能,早就了汉室大地的烽烟四起。有战乱必然要有军队去平叛,这其中出现董卓这样的政治投机者,简直再正常不过。司马健虽然是个穿越者,但面对历史的即成事实,他也无能为力。
毕竟,他的智力只有82,又不是跟贾诩一样高达98。
由此,司马健只能痛苦地揪了揪头发,即便面对刘宏那张已经有些不耐烦的脸,他也只好如实回道:“陛下,此事微臣来之前毫无准备,一时之间,也未有良策。”
“既如此,那你回去之后,便将此事记在心头。你闯出的祸,必然要自己收拾,否则,你那校尉一职,你别妄想了!”刘宏整个身体向后仰了一下,这是对司马健很厌恶失望的一种肢体表现。然后,就是这个动作,让司马健明白,他沾染政治这件事儿的后果开始暴露了。
当然,这件事还到不了刘宏就此不再宠信司马健的地步,但不管怎么说,两人之间的蜜月期彻底结束了。
这一结果,也是一个必然的逻辑链条:司马健因商业一事获得刘宏的信任,接触到了权力。可一旦进入这权力当中,他自然就会这样一步步深陷进去。当他又只想享受权力带来的便利,而不想付出义务的时候,就会发现自己已经被权力绑架。直至一件事不能让权力满意的时候,他之前的所有辛劳就都会化为乌有。
当然,司马健可以选择回去向贾诩请教,贾诩也或许能给出司马健一个不错的解决方案。可然后呢?……
然后,他好不容易从大将军逃出后,何进又会被士人裹挟着,拿什么皇储之争的事情来请教司马健。刘宏解决董卓之后,也还会有张卓、王卓,如此事事不断,司马健就会被彻底卷入政治风暴当中。
到了那个时候,等待他的,只有两个结果:要么,司马健将整个朝堂玩弄于股掌之人,成为人生的大赢家。直至位极人臣的时候,再被当权者一刀做掉;要么,就是司马健彻底玩砸了,在还没有位极人臣的时候,就已经成了阶下囚……
走在回自己府邸的路上,司马健忽然就意识到了这些,心中不由一阵阵冰凉:“苍天啊,我这么穿越过来,都干了些什么啊!我不过就是被一款游戏给绑架,想来这个时代体验一下人生,可结果,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而且,这些还只是内事。外边幽州渔阳那里张纯、张举勾结乌丸人很快就会作乱,攻城略地,杀右北平太守刘政、辽阳太守杨终、护乌丸校尉公纂稠;长沙郡那里还有区星、周朝、郭石也会大乱;休屠格部落杂胡会抄掠并州,杀死西河太守邢纪。紧接着黄巾起义的余党在并州的西河郡白波谷再次集结,掀起了大规模的武装起义……
听刘宏的意思,他还想根据凉州的战功,赏司马健一个校尉来干干,彻底让司马健跟皇甫嵩、朱儁一样成为他的灭火队员。并且,在此同时,刘宏可不会考虑镖局还需要有人总揽大局发展一事,每月向他刘宏进贡的钱,一个铜板都不能少。
除却这些战事,各地还会天灾地陷。朝廷里争权夺利,地方上战乱不断,这个大汉朝,就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他司马健要是真陷在这种困局中,别说他才一个二流武将,就是项羽再世恐怕也搞不定。
“不行,要撤了,再不脱离这可怕的政治,自己的身体、精力、灵魂都会被掏空的!”司马健忽然就如老僧开悟,猛然在大街上撒腿就跑,心中默念着:‘贾老狐狸,江湖救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