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周一。
云逸一如往常地挑了时间,九点半到达清吧,却突然发现那抹熟悉的身影。
她看到后的第一反应是闪躲,可偏偏他的目光已经转过来,逃离显得太卑了。
不急不慢,微笑着走向高脚转椅,她笑吟吟地打招呼,“哎呀,好巧,欧先生怎么来了,今天不上班吗?”
“是挺巧的。”欧南淡淡的,站起了身,“今天突然休假想处理点正事,所以就来看看。”
“哦,这样啊,那你处理吧。”
云逸半趴在柜台上,慵慵懒懒地笑。
欧南看着她温静的小脸,把玩手中的空杯,不动声色地道,“你躲我躲得不错。”
周一至周五,从九点开始呆三个小时,下午两点开始再呆三个小时。
周末,干脆呆在家里。
正好和他的时间错开。
云逸皮笑肉不笑,视线有的没的投在调酒师身上,“我这不是在家里养身子吗,你看,现在脸蛋多光滑。”
她说着已经凑过脸,光滑洁白的脸颊散发着牛奶乳香,鼻息呼出的气萦绕在男人的心田。
他的喉间一紧,盯着她动人的小脸,快要把持不住时她已经掐时躲开了。
“别这样看着我,没化妆。”她笑吟吟地,顺势对调酒师说:“尼克拉斯加。谢谢。”
一个月没有听到的嗓音久违在耳边,她长而卷的睫毛垂下,始终保持笑眯眯的样子。
“身体好了吗,过来喝酒。”他淡淡道,“改成饮料。”
“好得很啊,不改。”
“既然好了,今晚是在家还是在酒店?”
他低低的嗓音听出了浓烈的蛊惑意味,句句环着她下套。
知道中计了,云逸也没有太推拒,只是从包里找出一张支票,正色道:“一个月前你和我赌来着,如果弄到一千万我你就不再纠缠我。”
支票上大大方方地写的零数很清楚,他看到签下的名字后,微微蹙着眉,“朝无渃要的?”
“干嘛,不给吗?”
云逸听出他的语调明显冷淡,反而笑得没心没肺,“一个月前就和他说了,只是他要我答应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男人压抑着嗓音的颤抖,语调低了几分,很怕听到自己不敢听到的回答。
“这个嘛。”
云逸想自己有时候挺坏的,越是看到他如此越是想拖着,“你自己猜猜吧,总之是好事。”
“好事?”他的音色寒凉得彻骨,拧起俊削的眉目,“有多好。”
“都说你自己猜了。”
她依然不回答,有意逗弄他,“你把支票收好,然后记得自己的承诺,自此不要打扰我。”
他盯着她的脸,忽然嗤地一笑,“你说一个月前就和无渃说过,那为何现在才来和我碰面,要知道你现在的语气好像很想让我早早远离你。”
明明可以一个月前就摆脱他,为什么要拖到现在。
云逸眼角的弧度轻轻上扬,对他正确的分析也不批判,“不管怎样,你都看到这张支票,剩下的事情就是去银行对证了。”
对证完毕,他们就可以形容陌路了。
欧南拿起那张薄薄的支票,狠狠地捏在手中。
一个月前,他就打点好,不让任何男人去接近她。
别说一千万,一百万都难。
他其实并没有忽略掉无渃,也让人提醒过,只是一瞬间忘记无渃和外公相认,那安家的继承权是他的。
如果无渃想帮她,那是阻止不了的。
“欧先生,你发什么呆,支票都被你弄折了。”
云逸刚拍了下他的手,就被反握在对方的掌中,力道大得让她一时脱离不了,只能干眼瞪着。
“告诉我,他为什么会答应给你这张支票。”他冷冷地道。
“你吃鸡蛋还要问是哪知鸡下的吗?”
“告诉我。”他拧起的眉目英俊又凌厉,像是没有听到她的比喻,“为什么。”
“自己猜。”她毫不示弱地瞪着,想用眼神挣扎斗争似的,“你知道也没用。”
说吧她强忍住痛却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他注意到后低眸注视那只被自己攥住的小手,力道一松,低低沙沙地说:“对不起,我冲动了。”
他只是怕,她会因为某些条件去要了这张支票。
早知如此就不该和她打赌这个。
“没关系。”她生硬地从唇边扯出淡淡的字眼,转身就要离去。
身后传来支票被撕毁的动静,她回头一看,男人已经走了过来。
“这张支票是假的。”他淡淡地道,认真地盯着她的脸,“小云,你还想骗我。”
云逸微微一怔,旋即温温地笑了,“你把支票撕了然后和我说是假的?”
“撕了并不说明什么,假的永远是假的。”他走近她,低头注视那张不动声色的小脸,“毕竟无渃的字我还是认得的。”
这和无渃的字也没太大的关系,只是他对多年的兄弟还是了解的。
“那和我没关系了。”
云逸轻微咬着唇,蹲下身子捡起几张支票的碎片,顺势往上方吊着装饰用的小火盆里一扔。
瞬间化为灰烬。
她刚转过身,就看到男人似笑非笑的眉眼。
“欧先生,你怎么还在这里?”云逸温温淡淡的笑,“按照游戏规则,你不应该走了吗。”
“一张假的支票告诉我你从男人那里得到一千万,被我撕了也可以去银行证明,只是你烧毁了是几个意思?”
他沉沉的嗓音听不出太多的情绪波动,不是不悦也并非愠恼。
反而有点嘲笑她耍小聪明带着俏皮的样子。
“几个意思你自己猜啊,反正你刚才就是输了,现在反悔也没用。”她笑眯眯地答。
“我可没说我认输。”
他看着她缓缓走向柜台,接过那杯鸡尾酒。
她先用铺在酒杯上的柠檬包住细细的砂糖,嘴用力地咬了口,酸味甜味交织后,又一口喝下白兰地。
动作随意又自然,这款鸡尾酒独特的喝法让她领悟得老道。
她平常不碰酒的,如此随意干练的动作至少喝了十几次。
欧南没有去阻止她,只是静静地站在旁边,等到小女人把酒喝完了。
云逸咬唇看着杵在面前男人的俊脸,有那么瞬间去问自己到底爱不爱这个男人。
好像一个游戏,开始慢慢积累血量,经历过两次战斗后全部耗尽。
成了魔。
“再来一杯吧……”她的话还没说完,男人就按照她抬起的手,淡淡替说道:“不准了。”
“你什么人啊还管我。”她讥诮。
“男人。”
“……”
云逸坐直了身子,目光冷淡地扫着他,不着痕迹舔了舔嘴角残余的浅薄的酒液,动作弧度不大但像猫爪子似的挠在男人的胸口上。
他想爆一句粗口,他妈.的为什么这女人磨人起来也这么冷淡。
“欧南,你有时候真的让人捉摸不透。”她吃吃地笑着,脸颊因酒精燃得酡红:“你说你爱我吗。”
他嗯了声,音色很清也很淡,却透着坚定。
“既然你爱我,为什么当初会护着黎莉,既然你爱我,为什么要打掉我肚子里的孩子。”
她有条不紊地分析问着,像是当年做政治题,而男人的回答得分取决于他爱的深浅。
然而,他什么也没说。
只是将她的头轻轻按在自己怀中,大手隔着衣料毫无节奏地拍她的背,似乎要缓解她满胸腔的负面情绪。
他很专注这个小动作,以至于只能模模糊糊听到她低低喃着,“其实,那张支票是真的,无渃给我的条件是……”
说到这里忽然顿住。
她闭上长睫毛遮盖的眼睛。
喝完了酒,半睡倒男人的怀中。
欧南轻轻地将她抱了起来,在楚然的带路下,去了休息室。
把人轻轻放在床上,身后的楚然忐忑道:“那个,云逸姐喝了点酒就睡着了,你还在这里吗?”
“谢谢你带路。”男人先是礼貌地道谢,又带着不容拒绝的语气,“这里有我陪着,你先出去。”
“好吧。”楚然刚走到门口,要关门时又道:“云逸姐一喝白兰地就想睡觉,今天是调酒小哥没注意。”
“我知道了。”欧南淡淡地道,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她每天都这样喝完然后睡觉吗?”
“嗯,之前云逸姐失眠就用这个,不过她很少在吧里喝,上次也是被人抱到这里睡的……”
“谁抱的?”
“啊……”
楚然被他寒到骨子里的语气吓了一跳,“是个,平头,不算高大,但是力气好像很大的样子。”
之所以说力气很大,是因为怕她吐了,先单手抱着才横在怀中送来的。
欧南听到后也只是淡淡地回,“我知道了。”
门轻轻地被合上后,他才深叹口气。
他在一瞬间明白自己不可能永远把她困着,他可以赶走所有要接近她的男人,但并非百分百。
她说得对,前赴后继的人总会有,前浪刚走后浪仍然会拍打在沙滩上。
望着床上睡熟的小女人,微微蹙着眉,蜷着最没安全感的睡姿,像个令人怜爱的小婴儿。
欧南呆了一个多小时,见她似乎要醒的样子,便离开了。
他知道她排斥自己。
在清吧门口,就同无渃撞见了。
他很随意的样子,依然是黑衣黑裤,帮客人顺手递饮料,和之前那个手上只想沾血的小男人完全不同。
两个男人只是轻轻地对视一眼,就互相扭开了。
无渃扬起浅淡的笑,递了根给男人,淡淡道:“你有话要说?”
“嗯。”
两人十几年的交情,一个眼神都知道对方在干什么,欧南接了烟没有点,“你给小云一千万支票?”
“给了。”无渃微微蹙着眉,“这事我还没找你,为什么你知道她缺钱还不帮忙?”
欧南瞬间就明白了,那个聪明得像只狐狸的小女人,自然会组织语言套无渃。
“你平白给她的吗,没有条件?”
欧南低着嗓音问出自己最想问的,抑制住问他们是否在一起的直接问题。
“不是平白。”
无渃的薄唇勾起似有似无的笑,拍了拍他的肩,“当然不是平白给的,你知道我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