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拉算准了位置,最后也找到了手可以抓住的一个门口装饰物。
她摔了下去。
站在柜台,耐心等待鸡尾酒调制过程中的欧南听到动静一怔。
他回头,看到了云逸孑然的背影。
她的手环在胸前,很随意的姿态,连望着摔在楼梯下的女人也带着居高临下的姿态。
到底是俗了……这样的情节在她身上发生过两次了。
第一次她是受害者,第二次她还是受害者。
欧南快步走到她跟前,漠然的目光扫了跌在地上的黎拉,她捂着肚子,脸上哭得不成样子。
有好心的客人过来搀扶,看到云逸的脸色后也没敢上前。
云逸冷着脸,很冷,冰透了似的,看了眼身侧的男人的神情,忽然毫无预兆地笑了,“不想问我为什么推她吗,因为我的脚被她割伤了。”
欧南低眸看了眼白皙的脚上,渗着红红的血,格外分明。
一声痛叫打断了他的思路。
黎拉捂着肚子,状似痛苦的样子,全场也只有她和云逸知道,这里面演戏的成分有多少。
欧南的脑中有过迟疑,他知道云逸现在虽然没有皱眉,但她的脚还是疼的,而且伤口在脚踝,走路会很疼。
可是黎拉……
三秒后,他便没有再想,大手一拉,将小女人护在怀里。
云逸的脸颊贴在男人炙热的胸膛,心跳陡然停了一拍。
接着听到他吩咐保镖的声音,有条不紊地让他们把黎拉送到医院。
云逸愣了阵神,他已经吩咐完毕,整个过程也没有碰黎拉一下。
“小云,你这里有医药箱吗,你的脚流血了。”欧南微微蹲下身子,修长的手握住她细白的腿腕。
云逸点头,身后已经有服务生送来了医药箱。
“先止血,然后再去医院。”他的动作迅速,扯了纱布包住她脚踝的伤口。
包扎好后,云逸只觉身子一轻,旋即整个人都被男人抱了起来。
她被放进副驾驶座,抬眸静静地看欧南关车门,上车,挂挡起步。
保镖们送黎拉去医院的车已经走了。
云逸的心恢复平缓,开腔静静地道:“不用去医院,小伤而已,回安源吧,有些乏了。”
“你怎么知道她伤你的匕首有没有涂毒。”男人的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这又不是在古代演武侠,而且是我看着她伤的。”她清浅一笑,“你知道我不喜欢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更何况……你要是想去医院的话,很容易让我想到你是为了去看黎拉。”
半晌,欧南的薄唇才缓缓吐出两个字:“小云。”
云逸低眸注视止血的脚踝,语调慵懒,“好啦我开玩笑,你要是去的话就去吧。”
她确实是不喜欢医院的消毒水。
这一点男人是知道的,他的瞳眸微一窒,加快了回家的车速。
抵达安源,云逸已经撤掉了脚踝上的纱布,见也没有流血,一脸无所谓地准备下车。
全然不顾旁边男人黑沉着脸看着。
欧南耐着性子,走到右侧车门边,一句话也没说就将她重新抱在怀里。
云逸抬头看着他没什么情绪的俊脸,心里某根弦被触动似的,“你真的不去看看黎拉吗,她的孩子万一有个差池。”
那和她脱不了关系的,更何况是她主动把手伸到黎拉的腹部。
“我不是医生,看了有用?”男人将她放在沙发上,唇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那也不打算问我一些问题,比如推黎拉下去之类的原因。”
“不问,图你开心。”
他半阖着眸低笑,每一句蛊惑温柔极致的话荡在耳边。
云逸没有直接作答,良久,微微轻叹,“就为了让我开心而留下吗,上次断黎莉的拇指也是如此吗,欧南,你会不会觉得你的爱太卑微。”
“那你有没有觉得你的恨太寡淡。”他低笑着反问,“我卑微的爱又如何,痛却快乐着,你呢。”
男人俯下身子,炙热的气息喷薄在她的胸口,大手紧紧捏住她的下颚,“张云逸,你觉得你恨我但又控制不了自己无可救药的爱上,所以才选择逃离的对吧。”
因为她无法再去爱一个被自己狠狠恨过的男人,所以选择逃离,这是最不勇敢的方式。
云逸的下颚被他弄疼了,却反瞪着眸去对视,隔了几十秒后忽地笑出声来。
她说:“你问我恨不恨,爱不爱,却想没想过我会不会原谅。”
她说:“你说得对,我对你是有情愫,但你觉得哪一种情愫可以让人原谅那个人。”
欧南兀地松开,双手将她的腰际围住撑在沙发上。
黑黑的短发蹭在她的脖颈,低着头看不出任何情绪的俊脸,薄唇离她很近,渐渐露出释怀的笑。
云逸的指尖泛着凉意,仍然平静着眼眸看着,低低地唤了一遍他的名字。
“我去给你拿药箱。”
半晌,他才静静地吐出一句话,然后转身离开。
下午时,欧南换了一身深色休闲服,整个人体现得格外冷清,他走到正在看书的云逸跟前,俯身吻了吻她的眉心,“下午我要出门,你在家乖一点。”
她抿唇淡笑,“那你小心点。”
“没事,有保镖。”
“我今天才知道你的保镖一直跟着。”
“是你没太注意,每次我们出门,保镖的车会紧跟在后面。”欧南捏了捏她的脸颊,“走了,不要想我。”
云逸嗯了声,继续低头看自己的书。
男人的眸色一如往常的平静,看了她的背影一会才肯离开。
少了一个人,整个房间都静了,下午的日光细细地照进来,温暖人心。
她悠悠地抬眸,闭上眼睛。
他们之间相处也可以这么平淡如水,上午还冷言说上一番,下午就跟什么都没发生了似的。
觉得乏了便上床补上一觉,很快地入睡,睡得却挤不安稳。
想起黎拉所说的,关于王雪梅的话,云逸的脑海中浮现出小时候的情景。
她环顾四周,才小心翼翼地蹲在沙堆里,拿着树枝画画。
耳边听到高跟鞋的声响,她又急急忙忙地下来,可还是迟了,女人冰凉的巴掌拍在她的背上。
“玩沙子,多大年纪还玩沙子,跟野孩子似的。”
她抬眸看着妆容精致的母亲,不甘示弱地喊了一声妈妈。
那个时候的王雪梅是惊艳的,就算有一个未满十岁的女儿,她的美貌也不是年轻小姑娘能比的。
可是在云逸的梦中,却不见王雪梅的巴掌……她所看到的,是母亲倒在血泊中……
“啊——!”
云逸从梦中惊醒,猛然睁开眼睛,入目的是欧式的吊灯,周围昏昏暗暗。
她一只手摸着覆着汗的脸颊,另一只手摸出手机看了时间,下午五点多。
起身撩开窗帘,落日的霞光照进房中才有了片刻的光明。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她太过疑神疑鬼,总觉得有人要出事。
手机按了一串号码,拨出去,第一遍没有人接听,第二遍才传来陌生的女声。
“你是……”女声试探性问道。
“我找王雪梅女士。”云逸深呼吸一口气,捂着胸口让自己镇定,听出那边的女声很陌生,“麻烦把手机给她。”
“王女士正在睡觉,您有事的话下次再拨来。”
女声说完就挂断了,只留下一串盲音。
云逸怔在床边,低头看着那串号码和备注。
她起先讽刺地一笑,王雪梅最体现坏脾气的就是她的美容觉,谁都不可以打扰。
云逸的视线缓缓停留在手机时间17:36上,这个时间点王雪梅会睡觉吗?
带着疑惑,她又拨了过去。
…
所有窗子都被帘子遮住,房间里的光线很暗,同女人的脸相衬托。
手机铃声一直不停地响,很大声。
“你不接吗?”坐在沙发上的欧南淡淡地开腔,双腿交叠搁在茶几上,似笑非笑着,“你不是很希冀你的女儿打电话来。”
王雪梅听见那不断的吵闹的铃声,心里出奇地宽慰,她故意把手机调到最大声,为的不过是希望那个号码能打进来。
“王女士,还要我帮你接吗?”女佣毕恭毕敬地道。
“不用,让它响着吧,她过一会儿就会不耐烦的。”王雪梅笑道,黯黄的脸上难得见到斑点。
手机却没有如她所愿,一直地响着。
欧南站起身,不急不慢地走到她的跟前,“接吧。”
王雪梅迟疑了,最终接过女佣递来的手机,靠在耳边,那边云逸的语调急切却没有不耐烦,“妈。”
“有事吗?”王雪梅尽量让自己的嗓音保持平静,“好好的觉都被你打扰了。”
云逸顿了顿,“我说几句就挂断,不会耽搁你时间的。”
王雪梅苦笑,她在女儿面前就是一个忙碌的女人?
“我可能过段时间去奥地利定居,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云逸用可能来形容未来的行程,这让旁边听着的欧南有片刻的喜悦。
王雪梅握着手机的手在颤抖,她拼命抑制却一直不住似的。
砰!手机掉在地上。
女佣见此忙蹲身捡起,放在王雪梅的耳边。
云逸那边有些紧张地问:“妈,你怎么了?妈妈——”
王雪梅深呼吸一口气,保持嗓音的镇定,“手机不小心掉了,要是没什么事,我先挂掉。”
她尽量保持镇定却还是遮不住肺腔提不上音的虚弱。
云逸蹙紧眉头,“等等,你的声音怎么听起来那么虚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