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脸倏地变红,手抓住他的胳膊往上使力,让自己站稳身子。
抬眸对上他似笑非笑的视线,她讪讪地笑着。
“受惊了吧。”无渃的唇角撩的弧度很浅,但很好看,带有嘲意弯起的笑,“是我们的失误,没保护好你。”
“别……别这样说,现在不是没事了嘛。”云逸故作大方。
“嗯,待会那个女孩开车的路上会遭到人堵。”他淡淡地道。
“啊?”
见她很吃惊地叫了一声,无渃觑了眼,不急不慢地往前走,边道:“放心,是把她送到安全的地方,女孩伤还没好,开车容易出车祸。”
“她要是死了,你脖子上的伤就白受了。”
云逸笑得更是讪讪,“你都知道了。”
“早就知道了,你还非要想把戏演得更真一点。”他瞅了眼她脖子上的血,问向旁边的人,“你们有纸巾吗?”
手下茫然,“没有,谁带那玩意。”
“作为一个男人,连纸巾都不带,真不贴心。”无渃淡淡地道。
“那老大你带了吗?”
“……”无渃睨了眼他们,“我带的话能朝你们要?”
“……”
云逸从随身的口袋里掏出纸巾,抽了一张给无渃,“一张够吗,你要干嘛?”
无渃顿了顿,才接过,骨节分明的手把纸巾叠好,抚平后才看向她脖子处的血迹。
血早就不流了,伤口很浅,他判断一番后,才缓缓地把纸巾伸到伤口处,动作极其缓慢温柔地擦了血迹。
云逸愣住,望着近在咫尺的英俊面庞,每一寸体现了男人的气息。
擦完之后,无渃一如往常的平静,抬眸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她唔了医生,摸了摸已经红了一半的小脸,忙摇头,“没什么。”
过了很久,两人都没有说话。
云逸的眼神飘忽不定,忽然锁定在不远处停车位的两个人身上。
她的瞳眸一顿,秀眉蹙着,快步向前走着欲看得更清楚。
不远处的两个人并肩走向医院门口,露出的侧脸让云逸再次肯定了猜想。
“不好意思,我先走一步。”
云逸略急地扔下一句话,跟上那两人的脚步。
身后的无渃嗯了声,默默地找到一个垃圾桶,把手里沾着星点血迹的纸巾扔了进去。
他眯起漂亮的眸子,目视小女人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旁边的手下凑过来问:“老大,还对这女人中意?”
无渃的唇角弯了不深的弧度,带着自嘲,笑笑不说话。
“我上次刷微博看到过,喜欢一个人就上啊,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年头还流行什么暗恋。”
“我说我喜欢她?”
“老大虽然没说,但咱兄弟们哪个不知道。”
无渃没什么情绪的俊脸冷厉着,“哦。”
手下:“……”
遇到高冷闷骚腹黑老大,也是他们的运气。
…
云逸跟上眼熟的两个人,却没有搭上同一个电梯。
她迟疑些许,被人群挤进第二个电梯,里面吵吵嚷嚷地说着什么,几楼几楼。
她不知不觉间在住院那一层楼离开电梯,跟着人流前进。
没有目的,医院那么大,她很难找到那两个人。
绕了很多圈,云逸正准备去别的楼层转转时,低着头思考没注意前方,和人偶然碰面撞上。
“哎呀……好痛。”
清浅的女声传来,音色纯粹得就像泉水泠泠。
云逸边抱歉边抬首,入目的是黎莉久违不见的五官。
她怔住,“黎莉?”
黎莉穿了一身日系的偏孩子气的蓬裙,带着遮阳帽。
云逸起先在人群中被这一身打扮所吸引,又把视线转到她身边的男人。
而现在黎莉孑身一人,小脸焦焦急急的,扒着云逸的胳膊,“大姐姐,你能不能告诉我,阿远去哪儿了,我找不到他了。”
意外,惊讶,疑惑,充斥着云逸面部的神情,她上下打量了眼前的人,最后摇了摇头,“不知道。”
听到这个回答,黎莉显然很失落,耷拉着脑袋,齐耳短发贴在脸颊,“我找不到阿远了,他会不会把我丢下了。”
她现在的一举一动,神智像是一个孩子。
云逸只听黎拉说过,她的姐姐疯了,但没想到沦落成这个样子。
“都怪电梯人太挤了,我被那些坏人推到门口,推着推着就出来了……阿远现在在哪里,我应该抓住他的手的。”
黎莉小声地低喃,又溜着大眼睛环顾了四周,“你说他会不会故意在和我捉迷藏,说不定待会就能出现了。”
云逸深呼吸一口气,勉强地点了点头。
身后病房的门忽然开了。
顾深远俊雅冷清的身姿绰绰地站在门口,脸上仍然是始终挂着的浅笑,乍一看来他是个温和的男人。
他看到了黎莉,也看到了云逸,嘴角那抹笑越来越深,“你怎么来了。”
云逸没有从他高大的身躯后面看到病房是什么样的,不过她能猜到,顾深远带黎莉能来这里,应该是为了看黎拉。
黎莉看到顾深远,立马就跟小跑过去,头依偎在他的胸膛,甜蜜蜜地道:“阿远,可算找到你了。”
“我不是让你在门口等着吗?”顾深远微微蹙眉。
“啊,是吗,可我怎么记得我们在电梯走散了?”
“没有,我一直拉着你的手。”顾深远温言一笑,将她的手握在手中。
“诶……别握这个,有些别扭。”黎莉小心翼翼地抽出右手,把左手递给他。
云逸才注意到她右手的拇指已经被接上了,但显然一点都不灵活。
顾深远紧抿着薄唇,拍了拍黎莉的后背,嗓音低醇温和,“去看看你妹妹吧,记住,是妹妹,不要把所有女的都喊作姐姐。”
“哦,我知道。”黎莉笑眯眯地点头,转身向云逸挥了挥手,“姐……不是,再见,谢谢你帮我找到阿远,我去看妹妹了。”
云逸见她像小孩子一样蹦蹦跳跳去了病房,整个神情都僵硬住。
她杵在原地,不知是走还是退,半晌才缓缓问:“她到底是怎么了,一直都这样吗。”
“神经受损和幻想症。”顾深远不咸不淡的陈述,“在她的生活里,是按照她的想象来进行的,如果没有人来提示,她会继续想象下去。”
就像刚才,电梯里的顾深远明明把黎莉的手握得很紧,但她因为太紧张太怕失去他,所以幻想自己和他走散了,让自己处于慌张中。
这是一种患得患失的错觉。
云逸的视线缓缓移向病房门口,薄唇轻启,“为什么她的想象都是糟糕的,不能往好的方向想骂?”
这个问题,顾深远答不上来,唇紧抿着。
云逸露出淡笑,“因为她太过在乎你,还是因为她之前就经常幻想自己如果失去你是什么滋味。”
顾深远沉默了,良久,才说:“你想说什么。”
“顾先生,其实你是爱黎莉的,但掺杂的成分我不知道。”云逸温温静静地道,“你总觉得你应该爱的是救你的许意,而不是黎莉,所以大脑一方面排斥黎莉,另一方面继续爱她。”
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顾深远低低地笑出了声,“你不知道我和她的事情,凭什么这样断定。”
“顾先生,当你得知她的手也不能画画时,心中是什么感受,因为她之所以遭到这些报应,也只是为了帮你做事,你难道一点都不愧疚,或者心疼?”
云逸继续说着,“我断定的原因不过是,你和我妈联合,在无渃的婚礼上搞出那一茬,我妈的目的我很清楚,你的目的,难道不是替黎莉报仇?”
黎莉的拇指是无渃所断,却是欧南的意思,起因则为云逸。
三者,在那天晚上,都得到了不小的代价。
顾深远听到她的分析,冷峻的五官儒雅温和,笑容可掬,“你到底是聪明的,但是知道这个又如何,该发生的也发生了。”
他指的是欧南和黎拉之间的事情。
云逸微微眯着眸,猜测他并不知道黎拉根本没有和欧南有过关系。
既然顾深远确定了,她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心底暗暗地一疼。
王雪梅……她做这些,就没有考虑过女儿的感受吗。
云逸闭了闭眼睛,又睁开,看到黎莉已经一蹦一跳地过来,拉着顾深远的胳膊,“阿远,我有点饿了,现在回家吃饭吧,也不知道天天放学了没。”
“好。”顾深远只说了一个字,语气比先前冷漠了些。
不知怎么,云逸总觉得他是故意隐藏自己对黎莉说话语气的心疼和温和。
“阿远,我也好想上天天的幼儿园,为什么你不给我一起去呢,听天天说,那里有很多小朋友可以玩。”
黎莉嘟起嘴撒娇的样子和曾经高中时代的女神成了反衬。
顾深远抿唇笑了笑,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和我在一起,还要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吗?”
“哦也是,我最喜欢阿远了。”黎莉满意地笑了笑,可是小脸又耷拉下去,“可是你好忙的,都不陪我,那些大妈太古板,也不好玩。”
云逸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意外的同时还有隐隐的心疼,她和黎莉相比,命运要好很多。
顾深远的手渐渐下滑到她的脖颈处,眼眸盯着白皙的肌肤上,那里有一道浅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