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南不自然地咳嗽一声,想着再找理由把她赶走,门忽然开了。
小护士进来,拿着新配的止痛药,看到云逸后先是微微一怔,“家属来了啊……”
云逸礼貌地笑着。
小护士把药拿了出来,也没在意男人骤变的脸色,自顾自地说:“欧少啊,你下午还没有吃药吧……”
“药我自己吃,你先出去。”欧南皱眉,语气生硬不少,“把她也带出去,我想一个人呆着。”
小护士哦了一声,把药放了下来,“那你记得吃啊,别到时候……”疼得不能自已才吃。
“你可以滚了。”
后半句再次被打断,欧南的脸色愈发的差,而在他身后隔着一张床的云逸始终未发现。
“欧少!”
小护士反应过来,见他脸色不对,似乎竭力抑制着什么,也就噤了声。
那一声也让云逸起了疑惑,她刚过来,欧南头也没抬,凉凉地道:“我刚就说你可以走了,无渃还等着你照顾呢。”
顿了顿,他不乏讽刺地道,“他伤得不轻也不重,可别为了承欢不顾及身体啊。“
云逸一恼,这男人说话怎么那么难听。
她握着自己被他的话弄得凉透的手指,脑海异常恼怒却说不出话来,反身出了门。
人走了后,欧南整个人松懈了,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身侧的护士忙倒水喂他吃药,半是埋怨半是担忧地道:“欧少,你是不是不想让那位小姐知道你这样吗?”
“我哪样?”欧南淡淡地反问。
小护士又给他接了杯热水,低声地陈述吗,“你做完这个手术,需要吃止痛药才能……”
“她是药吗,她知道有用?”
吃完药的欧南已然倚在床上,寒凉的视线看着那些止痛药,“护士小姐,麻烦有些话你不要多说。”
“啊?”小护士一愣。
“不要告诉刚才那位小姐,我的事。”
“哦,好的。”
小护士明白了,她知道很多家属都会瞒着病人病情,但第一次见病人瞒着家属。
…
云逸出了医院门后,才发现心情那么糟糕。
也许是被他的话所激的吧,也许是困惑于,如果无渃真的出事,她会不会杀了他。
本以为这个问题不需要考虑因为不可能,可后来她真的面对时,才知道抉择多么地难。
她整理好情绪,刚下阶梯,就看到之前劫持她的人。
云逸的心一悬,下意识地要躲开,却被那几个拦着,他们诧异道:“太太,你怎么出来了?”
“我为什么不能出来?”她没好气地反问。
“可是,少爷还在床上躺着呢,你不陪吗?”
“我不是太太,他的事和我无关。”云逸蹙眉淡淡地道,继续走。
那些人面面相觑,商讨一番还是把她拦住了。
云逸早已没了耐心,握着手机,指控他们,“你们还想做什么,医院我已经来过了也看过病人了。”
“不是,欧老爷吩咐,要你,整天整夜陪在少爷身边呢。”那些人小心翼翼地道,“你这刚呆不到一小时就走,说不过去啊。”
欧老爷吩咐?云逸疑惑,这些人原来不是欧南派来的——也是他不会那么无聊。
不管谁派来的她也不会顺从的。
她瞥了眼四周,温静的小脸凉凉地笑着,“我不想呆在这里你们难道还要强留吗?”
“太太,别为难我们做事啊。”
“是你们欧家少爷亲自把我请出来的,我再强行进去的话,未免不好。”她淡淡笑着。
几个人互相看了眼,纷纷摇头,“不可能,老爷说你去病房陪着,欧少的伤就好得快。”
“他受的伤很严重吗,在医院住几天还不出来?”
“严重……倒算不上,不比顾总严重,尽管没伤及要害但他受的子弹厉害。”
云逸本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听到子弹两个字全然怔住,“他……也中了子弹?”
“这个,欧少没告诉你?”手下更加地小心问。
她皱着眉,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个男人也什么都没告诉他。
他们见云逸仍然处于疑惑的神情,于是添油加醋地把欧南的情形说了一遍。
知道的也不多,只是协助欧老做事,调查的情形不过是,听说欧南是为了女人挡枪的。
故事说完,只差落泪了。
云逸拧着细眉,静静地听他们说完,又听到他们最后问:“那您还要走吗?”
她不说话,直接转身回了医院。
病房里,由于药渐渐起效,疼痛不那么地明显。
房门兀然地开了,原是阖眸养神的欧南微微一震,接着听到云逸质问的温静嗓音:“你中的枪伤?”
得了,瞒不住。
知道瞒不住,欧南反而镇定了,漆黑的眸淡淡地扫了云逸一眼,“怎么,你很关心?”
她皱了皱眉,凉凉地反问,“我不能关心吗,如果你中枪是因为我和无渃那我不关心不显得特没良心?而且不管怎么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嗯,因为你不想没良心,也不想被安上忘恩负义的名头所以就来关心。”
“你也只能这样理解?。”她笑了。
他也淡笑,轻轻薄薄的,说不出来的嘲讽懒散,“总之,你不是因为爱我来关心的,对吧。”
她不反驳也不确认,开了灯,把包放下,平静地道,“想吃点什么,我回去给你做。”
“和无渃吃一样的饭菜?”他眯起眸,幽深地盯着她。
云逸低低地叹了口气,她不想和这个男人再吵下去。
“你过来。“他倒是得寸进尺了。
她犹豫一番,还是过去了,在他的床边坐下,隔了一段距离,故意似的。
“待会让那三个孩子搬到安源去,你要是照顾无渃照顾我的,忙不过来。”他有条不紊地分析,“安源还有大白,也有足够的地方让他们玩耍,更重要的是,不存在安全隐患。”
云逸这次落水,谁能知道凶手会不会在孩子身上下招。
饶是之前多种原因不愿意搬过去,但出于母亲护子的天性,云逸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那好,你每天只用负责我和无渃的三餐就好了。”欧南望着她,“至于陪夜这种事呢你要是愿意的话我也不好拒绝。”
她什么时候说她要陪夜了?
云逸还未开口,这个男人再次打断,“算了,你不喜欢呆在医院,你还是回家睡吧。”
至始至终,问题都是这个男人慢条斯理的分析。
云逸迷迷糊糊地听着,快睡着后听到他说:“好了,楼下那几个人你随意使唤,让他们买菜当司机都可以的。”
“好。”她应道。
临走前又被这个男人喊住,云逸终于忍无可忍,“你到底要怎样?”
“没……就是想问问,你肯留下照顾我,仅仅因为我为无渃挡了枪?”
云逸缄默着,半晌,点了点头,“是。”
知恩图报而已,她对无渃也是知恩图报。
好一会没听到男人的啰嗦,她转过身,看到已经眯眼睡了的他。
云逸回去做了饭,共是两份,送到无渃的家中后,也没有多问就要离开。
她想告诉无渃,最后还有一发子弹是要射中他的,但被欧南挡去了。
不过最后什么都没说,还是等伤好的吧。
再推开医院病房的门,落入眼帘的是阴暗的四周。
云逸皱眉,开了灯,放下手中的保温盒,“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都是些家常菜。”
欧南嗯了一声,神情始终淡淡的,吃饭的整个过程很安静。
吃完饭,云逸没有直接要走的意思,鼓起好大的勇气,才缓缓地道,“你的伤,很严重吗?”
“还好。”
“有时候会很疼的吧,夜里也会因此睡不好,需要起来吃药止痛。”
她不是疑问而是直接的陈述。
欧南轻微地蹙着眉,深深地盯着她看,“谁告诉你的?”
“那些人,就是欧老派来的手下,他们说的。”云逸呼了一口气,“而且,纸篓里也有止痛药的,我不瞎。”
“一点点痛而已。”他说的云淡风轻。
她知道他在逞能,也不知道取子弹后用的是什么药消毒,对身体的副作用会这么大。
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顾深远真够狠的,所用的枪亦是如此。
那无渃呢,他似乎对这样的伤已经习惯了。
房内静静的,良久也没有听到他出声。
“刚经过门口,小护士说你都不给她们守夜照顾。”云逸打破沉静,玩笑地说着,忽然感到心酸,“你也不用保守贞洁都这个地步吧。”
欧南的薄唇勾着淡淡的笑,“没办法,谁让我这么爱你呢。”
“嗯,我知道。”她理了理发,撩起的笑多少有些自嘲的意味,“可是我不爱你,如果我说爱你的梦话那肯定是梦回四年前了。”
四年前她挺爱的,但不知怎么表达所以偷偷描他的画像而已。
也因为爱,她知道他三十五岁之前没有孩子的话会损失股份,她发现自己不易怀孕所以想离婚。
没关系,四年后换他爱她好了。
“对了,顾深远的情况怎么样?”云逸似是漫不经心地提起,“还有黎莉,他们都如何?”
“我哥中的子弹离心脏差一分,黎莉在昨天就从昏迷中醒来了,神智还和以前一样。”
“只差一分?”云逸显然捕捉到最关键的信息。
凭这个她几乎就能猜到这是无渃的手下留情,不然以他的枪法不会如此。
“嗯,而且无渃用的枪威力很小,我哥现在没什么大碍。”
“无渃用的枪威力小,为何顾深远用的枪威力就大呢。”云逸淡淡笑着,“如若换做射中他的子弹是他自己的,那不管击中胸膛还是哪都会毙命的。”
欧南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他掀起眼皮,深深地将她看着,“小云,我知道无渃人很好,这件事说到底是我哥的不对,但他也情有可原。”
“嗯,情有可原——”云逸终于有了几分认真的神情,却满是嘲讽,“你是因为黎莉的原因才觉得情有可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