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微初起。
欧南早早醒了,看了眼旁边熟睡的人儿,怪心疼的。
他昨天喝得不算多,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要是真喝多的话,整张脸看起来会很清醒,脑子才是一团浆糊。
昨晚他看起来酩酊大醉,实际上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没想到这个女人也难逃蛊诱,乖乖顺从了他。心中蛮得意的,却因此让她在自己心里掉了价。
手机缓缓被划开,他放在耳边,聆听段悦耳的铃声,直到嘟的一声。
“是你动的手脚。”欧南开门见山。
那边也是刚醒,两兄弟的生活习性几乎相同。
顾深远目光停在儿子身上,替他掖了掖被子,才道:“什么手脚?”
明知故问。
欧南哪能不知道自己哥哥的性子,就算有一天暴露所有都能淡淡地说自己不知道。
“Brightplanet同梨之心。”他极好地抑制住情绪,口吻漠然:“不是你暗中动了手脚,把两颗钻石放一块。”
不然,云逸怎么会选中梨之心。
可能做这种事情的人,只有那个所谓的哥哥了,恨不得将他所有的东西都毁掉。
“我放的话有好处吗?”那边不急不慢。
反问推了所有的质疑。
欧南悠然笑出了嘲弄的声音:“让我们夫妻两个闹矛盾,你不是最欢喜吗?”
“我的好弟弟,你这样想真是错了——”顾深远沉稳一笑,压低了声音:“我最欢喜的不是这个。”
而是另有所在,相比而言最重要的东西。
讨厌他这样看似无惊无险,实际上城府比谁都深的样子。
欧南厌恶地摁掉手机扔边上,垂眸看到云逸倚在靠背上,目不转睛盯着。
他声音低柔,手抚上她的脸:“现在还早,继续睡。”
目的就是让云逸听到两兄弟的对话,知道顾深远的真面目,虽然哥哥没暴露,但他也不急于求成。
“我想去上班。”她小手握住他的手腕。
欧南点头,是否上班对他没多大的感触。
他起身去换衣服,无意间瞥见茶几上的那杯醒酒茶,又或者说只是白开水。
像是被人当众戳穿一样。
“你什么都知道?!”欧南端起白开水,因为颤抖而洒了一些出来。
云逸面无表情,白皙的手搁在被子上,微微蜷腿,顿觉下身一阵疼痛。
“是不是?”他坐在床边,又问了一遍。
她想,没什么好知道的。
比如他根本没怎么醉,比如他做早饭,送戒指,不过是为了讨好她拐诱上床。
“虽然你违背了一条协约,但剩下的,比如一个月只在家里吃一顿饭,请适当遵守。”顿了顿,她又道:“欧先生。”
男人阴沉的脸愈来愈黯,衬衫只扭了三两扣子,露出线条分明的肌肉,上面有抓挠的痕迹。
这个女人,知道他的心思,昨晚却服从了?
像是一下子失了战斗力,他忽然笑了,看起来很开心:“好,真好,小云你果然不辜我的注意力。”
言语像是宠溺。
云逸缄默浅淡的眸垂下,不言不语。
吃完早饭后他坐在车里,搁浅好久也没驶动,脑海中兀然响起昨天她亲切来送他的情景。
她像往常一样,呆在自己卧室,拉了一半窗帘的落地窗恰巧能看到车从库门驶出,再扬长而去。
漂亮的眼皮轻微跳动一下,心里不知想了什么。
中午去幼儿园应聘,园长为难地告诉云逸,不能接受。
不仅如此,是所有幼儿园都不能接受。
她不信,换了很多家询问,结果一样。
有一家亲切的园长透露信息,说是有人放出报告,没有教师资格证的不可以入职,规定早有,最近才执行。
隐约猜到这是谁的杰作。
云逸心情不算好,撩了耳边的碎发,去路边等车。
布加迪悠悠停靠在路边,她别过脸假装看路牌,不愿理睬。
莫振从车上下来,露出大大爽朗的笑容,打招呼:“张小姐,等车吗?”
闻声,她只好点了点头,不愿意挤公交,但这个地段遇到空车不容易。
“去哪儿,我送你吧。”
“不用了,你忙。”
“没事,就顺路。”
车门已经自动打开,云逸不得已只好应。
不善同人多作交流的她缄默地看右边的风景。
想到今天欧总的状态,再看欧夫人似乎也提不起心情,两人多有可能是吵架了。
自持是“爱情专家”的单身狗莫振暗暗决心修复他两感情。
在车上,不用避讳,他开口叫开:“太太,你在幼儿园附近做什么?”不会是想要小孩了吧。
云逸没有隐瞒,说了自己的意图。
如今像她这样嫁入豪门的不多,想上班的更少。
莫振想了一会,“有个私立贵族幼儿园,我同那里人认识,不如给你介绍?”
“是吗,那多谢了。”她没提起多大的信心。
毙了那么多家,本以为铁定是上不成班的。
那家幼儿园名为“星星”,很平淡的名字,外墙看起也普通。
进去后却是被可亲的装潢所惊讶,儿童器材摆放整齐,房子很大,像是德国古典城堡,里面是现代风格。
莫振同园长礼貌地客套几句,只告诉他,这位张小姐是欧总重要的人,要多多照顾。
园长很狗腿,见到莫大秘书亲自来送,哪有不应的道理,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
事情解决了,云逸对这个秘书倒有些好感,做事有些能力,看起来像个大男孩,却也是沉稳性男人。
“那,郝园长多多照顾了,我那儿还有事。”
奉承的话都进了莫振的耳朵里,又全部漏了出来。
临走前他在云逸耳边偷偷嚼了舌根,说替她找工作是欧总的意思。
这不成人两全嘛。
云逸自是应着,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起先还以为是欧南不愿意她出来工作,才暗中做手脚。
后又想,他一个大忙人,也不可能费她这边的口舌。
这家幼儿园地段好,老师都亲切,就是孩子有些娇惯,毕竟是有钱人家的。
郝德全给云逸介绍着,暗中想套出她同欧总的关系。
云逸才不下套,自顾自参观,问些不着边际的话。
莫振离开后,接到自家总裁催促的电话。
若是平时,欧南恨不得自己的小秘书走得越远越好,现在顾深远来烟城,稍一松懈就会被打败。
“你干嘛呢,这点事出去这么久?”他的火气没上来,只是问得不客气。
莫振已经停好车准备上去,听这么问,顺着把事情一五一十说了。
“总裁啊,我看今天太太走路的姿势不对,一定是走了很长时间的路。”他苦口婆心,“所以我替她找好幼儿园的工作。”
“你是说,你替云逸解决了问题,让她顺利当上了幼儿园教师?”他的言语低沉,置人寒冷。
隔着电话,莫大秘书也听不出来,还以为要夸自己呢。
所以喜滋滋道:“总裁,你不用谢我,这虽然是分外的事,但咱们不必客气。”
“——迅速回来。”
欧南扔开手机,英挺的五官察觉不出神情,紧抿着唇。
养这么个蠢秘书,他造了多大的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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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儿园里,郝德全推荐云逸明天再来上班,但她说想多适应一下环境。
因为只是一个美术老师,课很少,拿的钱多少也无所谓,只是消遣时间。
她在观察墙上有稚气的圣诞树,上面写满了愿望,无非就是我长大想当什么。
有的孩子说,长大想当警察。后面两个字不会写,直接用拼命代替。
警察挣的钱比这些孩子父母公司的员工还少,但他们想得简单。
云逸看到有人写,长大想当一只猫时,门口有轻微的动静。
隔着铁栏杆,看到一辆改装的路虎,低调有内涵,稳稳地停在门口。
郝德全眼精得很,更狗腿地贴了过去,满脸喜滋滋的笑容,“哎顾总啊,又带小少爷来看看啊。”
“嗯。”顾深远微笑,应了句。
他这样的绅士风度,对任何人都有礼貌。
偏偏郝德全以为他很正经地搭理自己,跟太监贴皇上似的,谄媚一笑:“小少爷性格特别,放我这里一定会找好老师来教的。”
“顾天,你喜欢什么样的老师?”
顾深远没搭理园长,随意问向磨蹭走来的儿子,望旁边一站,身材颀长,气质优雅矜贵。
“爸,我不想上学。”顾天的声音低得像蚊子。
“不上学干嘛,在家跟祖宗似的?”他似笑非笑。
顾天眸中漾起水光,小手不停磨磋,纠结又胆小的样子:“爸……”
“到底是被别人带坏了,性子不像我,也不像你妈。”
“我想我妈……”
“那不是你妈,你妈已经走了。”
眼看着两人即将要吵起来,郝德全连忙表现出慈爱的和事佬,胖爪护住小少爷:“顾总,别吓坏孩子。”
顾深远凝眸,敛起寡笑,目光随意一瞥,便看到从不远处走来的女人。
他的眼皮微颤。
自从男孩下车,云逸就认出他,是之前在肯德基店里那个,名为秦树。也是在画展遇到,喊她姐姐的男孩。
她轻轻推了门,往边上一站,就被顾天认出来:“大姐姐!”
三个人都一怔。
“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叫姐姐吗?”顾深远磁性的声音条理分明。
郝德全手心捏紧,似乎在等薄唇吐出的答案,到底同他所猜想是否相符。
顾天抬首,眼睛亮晶晶的,像掉下来的小星星。
“应该叫——”他唇角微微勾起,低头看自己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