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什么?”凤轻突然紧张,几步上前撇开他的剑,担忧地瞧了杉木马车一眼,确定里头的人无事。
这是下意识的动作,直到看见轩辕拓伤心的双目,她才反应过来,冲着他难为情地一笑:“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你……”
“你什么?”像是听到了一点希望,还以为她要说些好话安慰自己,轩辕拓心中一喜,满是期待地看着她。
在脑里措辞了一番,凤轻才笑着说道:“你怎么在这?”
你怎么在这……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仿佛五块巨大的石头,每一个字都压得轩辕拓喘不过气来,久久才平静了一些:“听说你的红楠木马车坏了,正在紧急修理,别人的马车也不能上路,我便过来接上你。”
凤轻呵呵一笑,点了点头,又瞧了杉木马车一眼:“接我就接我呗,拿着剑对着杉木马车干什么,怪吓人的。刚刚气势汹汹的,我还以为你要杀人呢。”
虽然放松了一些,但身子还是挡在杉木马车前,像一个妻子一样保护丈夫。轩辕拓瞧着伤心,想移开视线却怎么也做不到:“我刚刚确实要杀人,他死了,你会心痛么?”
这话说得可怜,就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小男生,第一次被感情所伤,天真烂漫又带了一点悲剧色彩。
谁都不忍心伤害这种男孩子……就像一个姐姐看弟弟的眼神,凤轻如今就是这样的神情,踮起脚尖摸了摸他的头:“你要杀人没事,别在我的地盘玩血,我会做噩梦的。”
突然被摸了头,轩辕拓一个愣神,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只想着平时在大街上看见没人要的狗,弱弱的十分可怜,他会摸摸它的头,然后给它一点吃的。如今她也这么摸了他的头,是不是把他当做了一只可怜的狗?
这么一想,轩辕拓的眼神更是可怜,原来他在她心里就是一只没人要的狗……那以前呢,以前的感情算什么?
想到以前的事,仿佛回到了童年时代,轩辕拓一个忍不住,直接嚎啕大哭起来。
第一次看见一个男人嚎啕大哭,还是在公众场合,凤轻着实一吓,想劝慰又不知从何劝起。
周围人也都惊住了,陌王爷一向以阴森狠毒著称,只有他让别人哭,自己也不会流一滴眼泪,现在是什么情况?
骞敬也惊住了,瞳仁一缩,又提醒了一句:“侯爷,陌王爷哭了……”
死也没想到杀人如麻的陌王爷,居然会跟“哭了”这两个字搭配在一起,说出来的时候总觉得绕口,说完了便是浑身觉得不对劲。
他那么大的声音,楚瑜自然听到了,白了一眼,早已经看透那点小九九。
不就是急中生智,突然想到了哭这个办法,让那个女人坐他的马车么?真是没羞没臊、没有廉耻心!
楚瑜正了正衣冠,暗暗想着:自己是个男子,是个成年及冠的大男人,绝不会做这种没脸没皮的事,也不会理会这种没脸没皮的人。
“你别哭了……”凤轻弱弱一句,只觉脸都被丢尽了,难为情地瞧了瞧四周。
刚想劝一句,声音便被他的嚎啕大哭盖了过去,依旧是他一个人唱着独角戏:“丫头,你知道我的用心么?我们在一起那么不容易,你为什么要辜负我,然后跟这个什么都不好的瑾侯在一起?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一点好也落不上,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呢?”
连抱怨的话都幼稚到了极点……这样的小男孩,真的不忍心伤害。
想着他多么用心,凤轻愧疚到了极点,又想开口劝慰,再次被他的哭声盖了过去:“还记得以前,你受了欺负,只有我一个人帮着你。你的小秘密,也只会告诉我一个人,所有人都说我们是天生一对,我们应该成亲在一起。从小到大,我都是向着你的,有人惹了你,不管对错,我都认定你是对的。这个瑾侯究竟有什么好,你为什么要丢下我、喜欢上他?”
“我没有……”凤轻试图插话,又被中途截断,“我为了你,做了那么多傻事,我只为了你呀。而这个瑾侯,他能对你保证什么,他能一生一世一双人么?但我能,即便我做了储君,我也不会娶任何女人、纳任何女人,我的心里就只有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只管提出来。”
终于让她提了,这回应该有空隙讲话了吧?凤轻准备了一点劝慰的话,正想说出口,又被他无耻地截断:“丫头,我是真的喜欢你,也是真心实意对你的,你也知道我的心意了,你……”
听他嚎啕大哭,几乎就要哭哑嗓子,凤轻终于抬高了语调,高声喊了一句:“住口,我知道了,你住口!”
第一次被她凶,轩辕拓一吓,大哭也戛然而止。
只是一刻的安静,他马上又哭了起来,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却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
这个样子更加可怜,凤轻彻底无奈,准备的话也懒得再说,心服口服地点了点头:“好,我坐你的马车,行了吧?”
听罢这话,杉木马车中的楚瑜终于一惊,连忙也有了冷意之外的表情。
她应该看得出这是计策吧?
既然看得出,为什么要点头呢,是因为旧情复燃么?
原以为只会是轩辕拓的独角戏,他料到会有这些招式,只是没料到她会点头……
与之相反,轩辕拓是心中一喜,想到丫头可能只是劝慰,又扭捏起来:“你不必勉强,我哭不是为了这个。”
见他扭捏,凤轻也懒得劝慰,质疑了一句“是么”,转身便想上杉木马车。
原以为她会劝几句,表明自己不是因为可怜他,没想到……她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清冷了,是跟楚瑜学的么,还是受他的感染?
轩辕拓又是一番难过,不过很快安慰了自己:丫头只是跟他开一个玩笑,哪有女子主动劝慰的,这是害羞呢。
这么一想,心中再次一喜,轩辕拓连忙抓住她的胳膊,主动将她拉了回来:“我也是开玩笑的,你跟我一起上路最好了,来吧。”
什么叫做“也”是开玩笑的,谁之前开过玩笑么?凤轻有些发懵,不过他既然主动了,那她也不好拒绝,毕竟愧疚摆在那儿。
见她要上杉木马车,楚瑜自然喜悦,转眸又见她离开,心下再次失落。
眼见着她要被拉上紫檀木马车,楚瑜第一次着急,下意识打开了车门,不等骞敬拿梯凳来,便直接跳下了马车:“咳咳。”
也不说话,就这么假咳两声。
凤轻听到了,便转头看了一眼。
轩辕拓见状一惊,连忙将她的头扳了回来:“父皇启程的时辰快到了,以免迟到,咱们赶紧去城门口候着。你若是困,就在我的马车上睡一睡,我会守着你的。”
“咳咳。”楚瑜再次假咳两声,像是在示意什么。
就像对待轩辕拓的感情,凤轻依旧不解风情地一句:“咳嗽了就吃药,自己是学医的,连开药也不会?”
简单一句,犹如一把尖利的刀,狠狠刺中楚瑜的心。就那么一刻,整个身子都是僵的,仿佛变成了一块石头。
直到她上了紫檀木马车,马夫驱车离开,楚瑜才反应过来,自嘲地一笑:“是啊,亏我还是学医的。”
骞敬瞧着担心,便想关心一句:“侯爷,您……”
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楚瑜截断:“不必多言,咱们也出发!”
就这样,杉木马车紧随其后离开了凤府。
紫檀木马车内,轩辕拓已经停了大哭,换了一脸的傻笑表情:“丫头,你对我这么好,是不是记起了以前的事?”
只是坐他的马车,就叫做对他好?
“你也太容易满足了。”凤轻不温不火地评价了一句,略略带着一点嘲意。
这样的语气不好听,就像楚瑜的语气……想起他,轩辕拓又不由生气:“那瑾侯呢,他容易满足么?”
他么?
虽说只相处了短短一个月,但回忆很多,他那些脾气,她也记得一清二楚。
这么一问,便勾起她许多回忆。
瞧着她回忆满满的样子,眼中根本没有别人,轩辕拓连忙改了话题:“我对你的好,你都记得吧?”
话锋一转,凤轻的注意力也被拉了回来,睁大了眼睛,非常笃定地朝他点了点头:“记得啊,你对我的好,我自然都记得。”
“真的吗?”轩辕拓听得一喜,接着问道,“那你能说说,我对你如何好么?”
凤轻回忆了一会儿,很快回答道:“医者会活动的那一夜,所有人都去参加晚宴了,只有我一个人待在客栈内。客栈突然大火,我被浓烟熏晕在地,是你奋不顾身、拼了命救出了我。还有,那晚季墨绑架我,你也不怕辛苦地找了我一夜,第二日还冲入地下室救我。还有一个最重要,便是卿舍的生意,你知道生意冷淡,我十分苦恼,便替我打广告做宣传,招揽了很多客人。如今卿舍的生意能红红火火,多亏了你的援助,你的功劳最大!”
见她竖起一个大拇指,轩辕拓只能无奈一笑。
她说都记得,说得却都不是他为她做的,而是楚瑜……
若是有一天,她知道这些都是楚瑜做的,而不是他,会不会对他生了厌恶,对楚瑜更加有好感?
一定会这样!
这么一想,深怕自己露出马脚,轩辕拓勉强地挤出一个笑脸:“以前的事呢,你只记得这些了吗?”
以前的事……凤轻想了想,摇了摇头。
只记得这些“好”,把以前的事都忘了,这有什么用呢?
轩辕拓苦苦一笑,嘴上还是安慰着:“没事没事,等到了清寺山,找到了百草神医,他一定可以唤醒你的记忆!”
说着,已经到了城门口。
刚想睡一觉,便听外头一句:“轻丫头,出来接受惩罚!”
靠,他什么时候跟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