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一去一耽误,回到饭馆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刚走到饭馆门口,便见楚瑜独自坐在门边上,倚着一张椅子,安安静静地品着手中的茶。
夕阳西下,他独自的身影透着几分落寞,孤目眺望,像是在等着什么人。
突然觉得这个画面很温馨,凤轻在心里甜甜一笑,面上却是平时的大大咧咧,大摇大摆地朝他走去,低头瞧了一眼:“大红袍?”
所谓大红袍,是一种著名的乌龙茶,冲泡后呈现橙黄色,香气馥郁,香高而持久,入口甘爽顺滑。
“上品大红袍。”楚瑜强调了一句,浅浅品了一口,表情享受,像是在心里将茶味点评了一番。
瞧这故作高雅的样子,凤轻便是瞧不过眼,一把抢过茶杯,将里头的茶水一饮而尽。
还真别说,确实是上品大红袍,味道甘爽,伴有一阵幽香。即便是不懂茶的人喝了,也是竖起大拇指,赞不绝口。
见她喝茶的动作粗鲁,楚瑜斜了一眼,语气之中透着几分不屑:“粗野莽夫。”
说她是莽夫?凤轻心有不服,随手将茶杯一搁,转而坐在他身旁:“不就是上品大红袍,弄得好像谁没喝过似的,没什么稀罕。”
楚瑜一个挑眉,悠悠问了一句:“那你还喝?”
被他问得脸红,凤轻一时语塞,组织了一番语言,才回驳道:“本郡主一路回来渴了,自然要找个东西解渴,怎么,你不允许?”
猜到他会不留情面地说出不允许三个字,凤轻并没有给出话语间的空隙,而是马上接上了话:“大红袍确实不稀罕,金骏眉才是茶中不可多得的珍品。”
“金骏眉?”楚瑜眉心一紧,怎么又是他没有听过的东西?
这是一种红茶,现代人利用一些工艺制造出来的珍品,他一个古代人自然不知道。
凤轻对茶还算有研究,特别是现代的一些新茶,说起这个,自然是滔滔不绝:“是啊,金骏眉。它的茶叶只有武夷山上有,茶叶又不盛产,许多鲜芽尖也只能制出一小杯金骏眉,且制作过程极为繁琐。它的颜色与大红袍相近,只是更显金黄一些,味道亦是甘爽顺滑,甚至比大红袍更有香味。”
真有这么好的茶,他怎么一点也不曾听说?
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想起金骏眉这种茶,楚瑜一脸怀疑的神情,目光淡淡睨着她:“你骗我。”
听他的语气,像是看穿了一切,一如既往的自以为是,凤轻狠狠地给了一个白眼:“我不光没有骗你,还特意去学过那种茶的制作方法,你若是不信,我可以制一些给你尝尝。”
从来不知道她还有制茶的本事,楚瑜来了兴致,面上的冷色也褪去几分,嘴上却还是奚落:“连品茶都不会,还懂得如何制茶?”
听他言辞不屑,语气之中尽是嘲意,好像在说:就你,不可能懂这手艺。
懂了里头的意思,凤轻的暴脾气再一次上来,重重往椅子上一踢:“本郡主多才多艺,品茶也有自己品茶的方式,怎么了,会制茶很奇怪么?”
也不等他多说,凤轻便甩脸而去:“反正武夷山不远,本郡主这就去采茶,让你知道知道本郡主的厉害!”
此去五百里,确实不算远,只是一来二去,又要耽搁工夫了。
自椅子上起身,楚瑜上前一步,隔着袖子拉住她的手臂:“清寺山上种了各种茶叶,应该也有你说的那种茶,等明日到了清寺山,再制茶不迟。”
反正目的地是清寺山,也省得辛苦跑一趟,凤轻点头应了下来:“等本郡主制出了金骏眉,到时亮瞎你的双眼!”说罢,转而回了房间。
楚瑜也没有逗留,跟着进了饭馆,沿着楼梯而上,回到了自己的卧房。
读懂了主子的眼神,骞敬低着头跟了进去,还没说话,脸上已经挂满了委屈。
“是谁?”楚瑜刚刚坐定,便开口问了一句,语气一如平常的清冷。
说起这事,骞敬的头垂得更低,若是有个地洞,他肯定把头伸进去:“回侯爷的话,郡主并没有追究,问了价钱之后,便放走了凤大小姐。”
一时没听清,楚瑜愣了一下,才蹙了蹙眉:“问了什么价钱?”
杀个人还要问价钱,棺材钱、雇杀手的钱?
主子问了,骞敬自然如实回答:“就是那位幕后之人使的银两,郡主想知道凤大小姐被多少银子收买了。一听三十万两银子,便说若是自己听到,也会为了钱出卖,所以愿意原谅她。”
这算什么逻辑,三十万两而已,就值得原谅?
花钱大手大脚惯了,楚瑜自然想不通这个逻辑,一脸的蒙圈:“她一句也不提幕后指使?”
听罢,骞敬便是一叹:“属下劝了很久,说侯爷您留了吩咐,一定要查清幕后之人,郡主还是一意孤行。”
这也像她的行事风格,楚瑜暗暗叹了一口气,便听他补充道:“不过听凤大小姐说起,那人是她的心上人……”
心上人,她的心上人不是季墨么?
细细一想,多年的婚姻生活,早就冲掉了当初的纯真和感情。这么些年,季墨不知跟多少女子纠缠不清,想来凤菱也移情别恋了吧?
想了一会儿,楚瑜才沉声吩咐道:“派人查一查,最近与凤菱有来往的男子,不管是否密切,都仔细盯着。”
“是。”骞敬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沐浴之后,凤轻并没有躺下,而是坐在床上发起呆来。
清莹擦好了桌子,才看了主子一眼:“嗯,郡主不歇息么?”
“你来。”凤轻招了招手,一手托着下巴,另一手很自然地放在被子上,瞧着她过来,才问道,“今天从外头回来,瞧见楚瑜等在门口,像是在等我。”
听她说得甜蜜,清莹也是见怪不怪的神情:“侯爷关心郡主,也不放心您一个人在外头,又不好干涉,自然只能等着。”
凤轻低眸一笑,露出几分甜意:“那个画面……挺温馨的。”
瞧出了一点意思,清莹才惊喜一笑:“这么说,郡主终于爱上侯爷了?”
只是一个温馨的画面,怎么就扯上爱了呢?凤轻听得无奈,甜笑一瞬消散:“只是跟你分享一件事情,就像讲一个笑话一样,多想什么?”
“笑话……”清莹转而一脸委屈,默念着这两个字,好像一只受欺负的小羔羊,“侯爷对郡主掏心掏肺的,您怎么能当做笑话呢?”
说起掏心掏肺,不由想起这一个多月来的事情,手轻抚上肚子,凤轻再次甜甜一笑。
其实他没有想象得那么变态,其实他有很多优点,其实他对她很好……
“我去找他谈一谈。”凤轻下了床,迅速穿好鞋子、披上外套,只留下这么一句,便往楚瑜的房间走去。
刚走到卧房门口,便见轩辕拓站在一旁,愣愣地看着她。
凤轻亦是一愣,斜睨了他一眼,眸中没有一丝情意:“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瞧着她想要开门的动作,轩辕拓眉心微蹙,语气也变得十分冷淡:“你不是也没睡,为何站在瑾侯的房门口,大晚上的,影响不好吧?”
“我有话想要对他说。”凤轻实话实说,却在他心里刻上了一个深深的烙印,面色也跟着一沉,“你想说什么话?”
这是他们之间的事情,凤轻自然不可能宣扬,正想说一声再见,手臂却突然被他抓住:“跟我来!”
“啊,去哪儿?”凤轻惊了一惊,身子被牵引着往后,视线却落在楚瑜的房门上,用尽了力气挣脱,却不得法。
被他拉到了楼下,找了一处僻静人少的地方,轩辕拓才问了一句:“你是不是要关心他的伤势?”
不等回答,他又自己接了自己的话:“我也受伤了,还是被他踢的,你知道男子的力气与女子的力气完全不同。我的伤势更重,你为何只关心他,不关心我?”
不说伤势,她差点忘了这一茬。
想想自己的忘性真是大,刚刚发生的事情,怎么就忘了呢?
视线往下一移,凤轻一时尴尬,勉强一笑问了一句:“那我先问你,伤势好点了没?”
虽然听到了自己想听的话,轩辕拓却还是不满意,嘟囔着嘴,一脸的不高兴:“男人的伤,怎么可能说好就好呢,你不是懂得配药么,能不能给我开一个药方?”
只是为了开药方?
男科的事情她不了解,但偶尔听同事说起过,凤轻想了想,便去书案写了一张药方。
见她迅速完成,轩辕拓更是不悦:“如果瑾侯让你开方子,你也这么随随便便么?”说着,拿起方子一看,又不耐烦地随手一扔,“这跟太医开的方子没有任何分别,一模一样的方子,我拿来有什么用?”
第一次见他无理取闹、乱发脾气,凤轻也是个没有耐心的人,自然板起脸来:“轩辕拓,我不是你什么人,我没有义务像哄女人一样哄你。”
这么一听,轩辕拓更觉委屈:“你是没有义务,但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不管是火场救你、卿舍的生意,还是绑架相救,就算出于报恩,你也不应该这么对我吧?一整天了,你不闻不问,回来也只知道与瑾侯说话,好不容易从卧房出来,居然又去了瑾侯的房间!”
听这意思,像是一直监视着她。
这么一想,凤轻只觉一身鸡皮疙瘩,但一想他帮了自己那么多,又是一心的负担:“我也想报恩,但不是这么报恩的呀,你又不是女人,我也不是男人,怎么可能那样哄你?”
轩辕拓沉下眸子,认真瞧着眼前的女人:“三年前,咱们不是这样的……”
“三年前的事,她早已经忘记了,如今是如今,一切向前看!”
不知何时,楚瑜已经站在两人身后,冷不丁插了这么一句话,吓得两人都哆嗦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