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还不够自觉,打了洗脸水来,怎么能把毛巾一递,让他自己洗脸呢?
就算让他自己洗脸,也应该打湿毛巾、拧干毛巾,再递来给他吧?
“让我自己洗?”见她不明白,楚瑜便暗示地问了一句。
凤轻后知后觉,先是一惊,而后瞧了瞧毛巾,才反应过来,难为情地一笑:“您生气您最大,自然是我帮您洗。”说着,退了一步,将毛巾按在水里。
虽说现代没人伺候,都是自己洗脸,拧毛巾应该跟日常生活一样自然、平常。但来了古代一个月,日日被人伺候,别说拧毛巾,连洗脸都是侍女的事,短短一个月,她便成了“重症瘫患者”。
如今再拧毛巾,就好像第一次接触毛巾这种东西,向左拧不对、向右拧也不得法,连打湿毛巾都成问题。
原以为有侍女伺候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即便被伺候了,也不会忘记现代学过的一些技能。如今看来,侍女伺候是一种毒,她已经中毒很深了……
见她手法生疏,楚瑜忍不住一笑,自摇椅上起身,两步来到她面前,示范似地打湿了毛巾、拧干。
同样是贵族,同样是被人伺候,他怎么……凤轻瞧着一惊,抬眸一脸惊愕地看着他:“你怎么会?”
难道平时洗脸,他都是亲力亲为的?
这么一想,突然觉得好励志,堂堂瑾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洗个脸居然还要自己来。而她一个区区凤家嫡女,被人称作废物,反而被人伺候得连洗脸都不会了。
瞧出她眸中一分嘲笑,楚瑜满心的无奈,面上则是一片淡色,语气平淡地回了一句:“洗脸这种事,日后记得自己来,连这种小事都不会打理,凭什么做凤家的接班人?”
没听说过做接班人,还要学会洗脸的。
凤轻在心里辩驳了一句,却没有说出口,并不是觉得欠他人情,而是知道辩不过。
虽说洗脸是小事,但积小成多,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的人,肯定会被疯老头嫌弃。连自己爷爷都嫌弃,别人更是不屑一顾,确实做不好凤家接班人。
拧干了毛巾,楚瑜伸手一递,躺回摇椅,享受地闭上眼睛:“给我洗脸。”
不是在生气么,怎么一脸享受?
怒意消得太快,凤轻立马狐疑,盯着他瞧了半晌,才想明白假装生气的事。
见她迟迟没有动作,楚瑜睁眼一瞧,有些疑惑地看着她:“怎么不洗,连洗脸都不会?”
四目相对,只见他眸中一分怒意也无,既然不生气了,干嘛还使唤她?
凤轻也是有脾气的人,好歹凤家也是贵族之一,同为贵族,怎么能屈膝伺候,便用他的原话回道:“你也是楚家的接班人,洗脸这种小事必须自己来,不然连这种小事都不会打理,岂不叫人贻笑大方?”
这丫头,还学会用他的话反驳了,楚瑜无奈一笑,斜了脸盆一眼:“一个连毛巾都不会拧的人,居然说教我?”
刚刚还那么深情,如今又换作奚落,凤轻一时不习惯,怒火又是一点即燃:“不会拧毛巾怎么了,本郡主独自生活了那么多年,每日都是自己照顾自己,如今不过暂时的技能丧失而已。一个富家子弟会拧毛巾,便值得你这般炫耀,真是见识短浅、井底之蛙,世上比拧毛巾难的事多了去了!”
怀孕的人果然不能惹,随口玩笑一句,便这般认真地生气。
像她这么易怒的人,应该日日把平安脉,保证母子平安,不然也不知什么时候,孩子流于无形,殃及母亲性命……
想罢,楚瑜便抓住她的手腕,仔细把了脉。
还好脉象平稳,喜脉跳动有力,孩子应该十分健康,母体也安康良好。
被他突然的动作一吓,凤轻愣愣瞧着,疑惑地眨了眨眼:“没事把什么脉,显示自己的医术多么高超么?”
“看看你的脑袋有没有秀逗。”楚瑜习惯性地奚落一句。
凤轻不屑地一个白眼,怒火再次被点燃:“什么楚家医术,肯定不值一提,有什么可炫耀的?本郡主学的医术,可是你一辈子都不可能学会的。”
她学的医术?
对了,打从一开始得知她学过医,便没有问过详细,楚瑜生了好奇,便淡淡问了一句:“你师从何人?”
古代人就是古代人,只会问这么一句。凤轻扬首看着天花板,像是比他高了一阶,一脸的傲慢:“我的师父多了去了,从小学到大学。若说只是学医的师父,那也是多得十个指头都数不清。”
“你这是背叛师门……”楚瑜评价了一句,脸色有些挂不住。
于古代人而言,入了师门便是一生的忠诚,她说跟了多个师父,他自然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背叛师门。
在古代,背叛师门可是一件大事。若原先的师父是个软柿子,也就罢了,不会追究其责任,也不敢追究其责任。但见她医术高超,想来师父都是大人物,既然如此,那就危险了。
见他脸色铁青,伴着几分不安、几分担忧、几分严肃,凤轻反而十分轻松:“不算背叛师门,师父们的感情都很好,一起教授也是出于自我意愿。”
天下还有这等事?楚瑜一脸的难以置信,细想了想自己拜师、别人拜师的经历,转而一心狐疑:“每位医者都有自己独到的医术,医术高深者,一辈子都学不到精髓。你跟了那么多师父,学的都是皮毛,怎么可能医术精深?”
果然现代和古代的思想不能互通,凤轻无奈一笑:“医术这种东西,自然是跟着师父越多,学得知识面越广。每位医者都有擅长的一面,若只跟一位师父,学的就只有他擅长的一点,碰上学不会的徒弟、又不能背叛师门,便从此与医术无缘。你说得对,他们只教了皮毛,我也只学了皮毛。但在我们的医术学习中,大多都是靠自己积累,也就是自学成才,真正的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
听着这番言论,总觉得很神奇,楚瑜依旧反应不过来:“你耍我?”
让一个古代人理解现代的教师体制,确实有点困难,毕竟他们的私塾,也只有一个先生。
凤轻懒得再解释,拿着毛巾随意抹了一把,就像擦桌子一样,给楚瑜洗了一把脸。
她的手法实在不行,楚瑜的脸被抹得扭曲,心情也坠入谷底:“你这是洗脸么?”
什么意思,学领导骂她么?
听着这熟悉的语气,想着自己现代的领导,凤轻的脸色亦是一沉:“不就是损了你几句,本郡主都给你洗脸了,还那么多要求?”
抱怨完,又生了玩味之心,凤轻转而一笑,突然十分恭敬:“除了洗脸,您还有什么吩咐么?”
见她脸色一变,楚瑜便猜到了那点小心思,却不点破,闭上眼睛一脸享受:“给我按个肩吧。”
按肩么?凤轻眼珠子一转,巧笑地应了下来:“好,马上给您准备按肩服务。”说着,取出随身的银针包,选了一根最长最细的银针,往肩上最痛的穴位扎去。
她的力道控制得很好,针灸的深度也十分讲究,保证痛晕他却不会痛死他。
原以为能瞧见这家伙面色狰狞的样子,没想到他早有防备,一阵内功反弹,那股痛劲通过她的手,直接反映给她的身子!
“啊!”全身一阵痉挛,凤轻一时站不住脚,差点摔个狗吃屎,还没反应过来,便听楚瑜挖苦一句,“尝到自己的力道了?”
正奇怪为什么痛的是自己,便听他这么一句。凤轻才后知后觉,愣在那儿半晌不知道说什么,直到痛意慢慢褪去,才抓狂道:“你有病啊,我好心给你按摩,你却故意害我,安的什么心思,你这变态王八蛋!”
楚瑜一眼看穿,直勾勾的眼神像是在说,小妖精还耍心思,早就被爷看透了:“你这算是按摩么?这么一按,我的肩膀至少瘫痪三日,傻子才不还击。”
这就是嫁给一个同道中人的痛苦了,她那点医术、那点心思,没来得及付诸行动,便被他全部看透了。
在现代时,曾憧憬过自己的爱情,想着自己一定要嫁给一个长得帅、多金、睿智、有能力的人,最好还是同一个职业的。如今憧憬全部实现,幻想集合到楚瑜身上,凤轻只有一脸无奈,原来这就是她梦中的理想型……
突然想起那句话: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冷眼看着那些人,把另一半想象得那么美好,现实中却找了一个屌丝。原以为那句话只有这么一个诠释,没想到定义被凤轻刷新,又有了另一番新的诠释……
凤轻有些欲哭无泪,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待痛意、麻意完全消除,才勉强站了起来:“你还击没错,但若一直还击,我也不能专心按摩了,你这究竟是享受自我、还是折磨我呢?”
明明是求婚,怎么变成伺候他了?
偷换概念的本事,果然还是这家伙最厉害!
见她有些累觉不爱的样子,楚瑜也放心下来,指了指另一边的肩头,淡淡吩咐道:“这次我不还击了,你认真按吧。”
他们之间的相处,若少了恶趣味,那还有什么意思?
既然他不还击了,凤轻自然加重力道,随手取出另一根银针,再次往最痛的穴道扎去。
他还算说话算话,说了不还击便真的不还击。
针扎下去的一刻,瞧见他狰狞的面目,像是明明知道她生了恶趣味,却故意纵容。
原以为看到他这个模样,自己会笑得很开心,真正遇上事,却只有一心担忧:“你这笨蛋,又不是看不出我的心思,为什么傻傻受着呀?”
“刚刚还击,是潜意识的反应,如今忍住了。”楚瑜解释了一句,强忍着肩头的剧痛,亲手拔出那根银针,才深情一句,“你喜欢,我便纵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