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瑜承认那一阵推掌,力道确实大了一些,但不至于断送人命吧?
因为受了惊吓,所以暂时性休克?
由不得楚瑜多想,龙车便停了下来,紧跟着的马车队伍也纷纷止步不前。
轩辕权并没有犹豫,亲自下了马车。
李佺见状,连忙上前搀扶,却被他着急忙慌地推开:“朕无须搀扶。”说完,两步并作一步,迅速向儿子走去,原本舒心的神情,也在此时变得十分紧张。
若换作以前,轩辕拓出事,轩辕权也会担心,但不至于亲自探视,顶多让人把丧礼办得隆重一些,再让全京城的人跟着默哀。
但如今不同,轩辕拓进步斐然,又认了皇后做养母,背后有了皇后娘家的势力,又有了自己的一片小天地。储君的位置一直空着,轩辕拓也有心争取,轩辕权见儿子成才、又容易控制,已经决定选他做皇家的继承人。
此事虽然没有圣旨定论,但外界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轩辕权也认定了这个接班人,因此格外担忧这个儿子。
要知道皇位的接班人,不像其他贵族的接班人,更不像富商员外家的继承人,既要有雄才谋略,又要容易控制,不会犯上作乱。好不容易选出这么一个优秀的儿子,还可以同时掠夺楚家医术,这种节骨眼上,可万万不能出差错呀。
连搀扶都不需要,可见他的着急,李佺并没有婆婆妈妈,而是恭敬地跟在身后。跟了主子几十年,他比任何人都了解主子,说了不必搀扶便是真的不必搀扶,婆婆妈妈只有死路一条。
李佺细心,跟着的时候,还不忘吩咐手下的徒弟,让他们请太医过来。
来到轩辕拓面前时,几位太医也相继而来。
“十六。”轩辕权担忧地唤了一句,却不听回应,手伸向他的鼻下,确实探不到一点气息。
这时的轩辕拓,已经被下人们抬上担架,四人用力一架,将他往紫檀木马车的方向抬去。
轩辕权一心担忧,一路跟了过去。
李佺紧随其后,确保圣上的安全,太医们也不落下,紧紧跟在后头,随时听候吩咐。
其余人都好奇地下了马车,轻声地探听情况。
“怎么回事啊,我怎么好像听见有人喊,陌王殿下断了气?”
“我也听到了,说是没了气息,好端端的,怎么会没了气息呢?”
“一定是有人故意谋害,若是被我知道是谁……”
“被你知道又如何?凭你喜欢陌王殿下,便能替他出气,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小小官宦千金,到最后只能有心无力。”
“有心无力又如何,我不过担心陌王爷罢了。”
“仅仅是担心,没有担心以外的感情?”
这边在调侃感情的事情,另一边也在打探事情的来龙去脉。
“好像是三郡主跟陌王爷说了什么,他们之间生了矛盾,陌王爷以为是瑾侯爷教唆,便跑到杉木马车中大闹。之后发生了什么,大概只有杉木马车边上的人知道了。”
“当时我的马车就在边上,虽说听不见瑾侯爷的声音,但陌王爷声音高亢,我隐隐约约能听见。应该是两人打架了,瑾侯爷失手一招,便将陌王爷打出了马车,陌王爷一摔,便断了气。”
“好歹是练过武功的人,又是武艺精深者,哪有那么容易摔断气的?”
“除非瑾侯爷使了大力,有意要取陌王爷的性命。”
“瑾侯爷固然权大势大、杀人如麻,但对皇家还是有所避讳的,特别是陌王爷,他如今可是皇上内定的皇位继承人,也就是日后的皇上。楚家要岁岁年年安好,必须依靠皇家的势力,怎么可能自找苦吃?再说了,瑾侯爷与陌王爷并无恩怨,瑾侯爷也不是是非不分之人,怎么可能滥杀无辜?”
“哟,看来你爱慕瑾侯爷的心,已经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步。怎么,这就帮着瑾侯爷说话了,有本事去皇上面前求情啊。”
“我倒觉得是瑾侯爷有心谋害,陌王爷正义凛然,所有事情都行得正、坐得端,不像瑾侯爷,时不常地弄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如今受伤的是陌王爷,毫发无伤的是瑾侯爷,谁有心谋害,无需证据便一目了然。”
“就算偏袒陌王爷,也不必这般诋毁瑾侯爷吧?就因为你喜欢陌王爷,还是忌惮他是日后的君主?人都断了气了,还有什么可帮着说话的,当心得罪了瑾侯爷,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诸如此类的对话纷纷而起,却没有人敢站出来说话。毕竟一方是皇家的人,另一方是皇家都忌惮的人,两方都不是好对付的角色,只有退一步才能保全自身。
凤轻也下了马车,转而先瞧了杉木马车一眼,而后才瞧向紫檀木马车,正好瞧见他们将轩辕拓抬进去。
看他的样子,面色铁青、手脚发僵,好像真的出事了。
再看杉木马车,对比周围,显得那么平静。
为什么每次遇上事情,他总能那么平静?
这次也跟平常一样,只是平静而已吗?
也不知为何,兴许是因为动了真情、决定成婚,这一次格外担心他,甚至会胡思乱想,想他是不是也昏厥没了意识。
想至此处,凤轻暗暗一惊,三步并作两步,往杉木马车而去。
猛地推开车门,只见闭目养神的楚瑜,缓缓睁开了双眼,依旧一脸淡然地瞧着她:“嗯?”
都什么时候了,他居然还有心情“嗯”?
凤轻一脸惊异,瞧了他半晌,才问了一句:“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就算耳聋了,也不至于一点响动也没发觉吧?
“知道。”楚瑜回答得简短而有力。
凤轻更是惊异,难以置信地瞧着他:“知道你还这么淡定,陌王是内定的皇位继承人,连皇上都过去了,你要遭殃了!”
“没事。”楚瑜依旧回答简短,神情不改,就像面对一件很平常的事。
凤轻却心里打鼓,余光瞄了紫檀木马车一眼,见那边没有什么响动,神情更是不安:“你要不要下车,和我一起去看一看,起码表示一下你的关心,或许罪责会小一点。”
“不必。”楚瑜微微一笑,表示懒得理会这种事,他也不是那么虚情假意的人。
凤轻没了办法,只好自身前去,走到紫檀木马车前,才弱弱地问了一句:“陌王怎么样了?”
轩辕权一心担忧,并没有回答,只是回了李佺一个眼色。
李佺会意,先是恭敬一拜,才替主子回答道:“太医已经进入诊断,很快就会有结果,还请三郡主耐心等待。”
“好。”凤轻点了点头,不安的神情一分也不能掩饰,瞧着紫檀木马车,双手合十像在祈祷,“希望陌王不要有事才好。”
她只是单纯地担心楚瑜担责任,轩辕权却以为她在担心自己儿子,心中惊喜,面上也不由感动:“当年的感情,如今都寻回了吧?”
当年的感情?
记得楚瑜说过,他们当年也是有感情的,只是被轩辕拓插足。
他没有点明是什么感情,凤轻也没有多想,只一心想着楚瑜,便点了点头:“回皇上的话,虽说记忆没有恢复,但感情都寻回了。”
她说的是一个意思,轩辕权理解的,却是另一个意思,随即满意地点了点头:“寻回就好,朕原还担心,如今倒好一些了。”
担心?
担心什么?
凤轻有些疑惑,却没有问出口,毕竟轩辕拓生死未卜,一心还是放在楚瑜的安危上。
紫檀木马车内,太医们轮流把了脉,互相交流了一番,才达成了共识:虽说气息断了,但脉象平稳、心跳正常,应该只是暂时性的休克,许是受了惊吓的缘故。
讨论了一番,太医便要出去回话。
即便昏厥着,讨论声还是尽收耳中,轩辕拓及时醒了过来,轻声唤住了他们:“几位大人请留步。”
原以为他会昏睡一两个时辰,没想到苏醒得这么快,太医们自然惊喜。
只惊喜一刻,轩辕拓便提出了一个过分的要求:“你们别说破,就当本王死了。”
一听“死”字,太医们皆是惶恐,挤着马车内狭小的空间,齐齐跪了下来:“王爷息怒,微臣等不敢。”
虽说他们压低了声音,但人一多,声音也不算小,轩辕拓听得一惊,连忙作出嘘的手势:“你们就不能一个一个说,被外头听见了,本王还如何报一箭之仇?”
“王爷这是何意?”这回太医们聪明了,派了一个代表问道。
事情的来龙去脉,想必他们有所听闻,轩辕拓便没有重复,而是专心警告:“父皇已经内定了皇位继承人,想必各位大人都是明白人,瑾侯夺妻之仇,本王不得不报,也真的到了对付的时候!”
“是。”代表太医看了看同僚,代表性地应了一句。
日后皇上的吩咐,他们自然不敢不听,毕竟还要在这个国家混下去。
见他们听话,轩辕拓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心生一计:“你们就当本王死了,先虚报假讯,再传口信给祁禛,让他配合本王办事,怂恿父皇杀了瑾侯。等到瑾侯人头落地,本王再假装病愈。到时候你们就说是瑾侯有心用药,让你们诊断失误,父皇并不会起疑,因为瑾侯的医术确实比你们高。就算他起疑,到时瑾侯也已经人头落地,本王自会护你们周全,随后还有重赏!”
一听“赏”字,太医们一个个眼露精光。
并不是他们赚的银子少,实在是一大家子难养,也总有不满足的贪心,谁不喜欢银子多多呢?
细声商量过后,太医代表终于回话:“多谢陌王殿下抬举,微臣等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嗯。”轩辕拓满意一点头,装死地躺了下去。
太医们紧接着走出马车,跪下回了一句:“禀皇上,陌王殿下……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