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幸福的事,清莹又是担忧:“陌王的事情可没有那么容易对付,郡主把罪都顶下来,不怕皇上赶尽杀绝么?”
她明白赶尽杀绝的意思,无非就是满门抄斩。
恶意谋害内定的储君,便是预谋造反,若是把罪过夸大,确实可以定为满门抄斩。
从顶罪开始到现在,凤轻从来没想过问题会这么严重,随即一怔,目光跟着呆滞:“会满门抄斩么?”
“有可能。”清莹实话实说。
怪不得凤泉那么紧张,还特地丢下保驾的事情,用尽办法让她不要顶罪。
见主子有一分动容,还以为后悔了,没想到紧接着一句:“若是满门抄斩,那我更不可能让楚瑜受着了。”
果然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还没嫁出去呢,便帮着楚家人,宁愿让自家人满门抄斩。
清莹也不知道站在哪一边,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被主子的逻辑折服,不由竖起一根大拇指。
也不知颠簸了多久,马车终于恢复平静,应该是行到了平路上,寺庙中专属的气味也随之传来。
“到清心寺了。”清莹的心一揪,原本是踏青的好日子,却因为陌王猝死的事情,格外紧张。
凤轻也有些紧张,毕竟是满门抄斩的大罪,连下马车时也是战战兢兢的。
“怕了?”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混浊而低沉的声音,或许是太紧张的缘故,凤轻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人,突然听到这句问话,吓得直接跳了起来。
转身一看,见楚瑜一脸的幸灾乐祸,她不由恼怒:“我为了你,冒着满门抄斩的危险,你却笑得出来?”
“你自愿的。”楚瑜不冷不淡地回了一句。
在凤轻听来,这是一句多么没有良心的话,紧张的心情一改,全部被愤怒替代,忍不住大喊出声:“我好心替你顶罪,你却说什么自愿的,没错,我是自愿的,但这话我能说,你却不能说。你这良心被狗吃了的东西,等陌王这事过了,看谁还替你顶罪,本郡主不伺候了!”
话落,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凤轻身上,包括轩辕权。
岁月在他的脸上,打了一层成熟的气质,即便心下惊讶,轩辕权也没有表露于色,只是平静地看着凤轻,若有所思。
清莹却不一样,心中的惊讶、紧张全部表现在脸上,难以置信地瞧着主子。
刚刚还捂她的嘴,让她不要声张,如今算什么,自己说漏了嘴?
“郡主……”清莹唤了一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左右一瞧,发现所有人都听到了,看来此事真的暴露了。
不等凤轻解释,轩辕权已经靠近几步,一脸严肃地问道:“十六的事不是你做的,只是替瑾侯顶罪?”
直到听到这句问话,凤轻才知道自己中计了。
方才经过凤泉劝说、清莹建议,都不能改变她的想法。楚瑜了解她,若是一心劝导,肯定白费口舌,便想了这个主意。用没良心的话激她,正好怀孕易怒,她迟早会大喊出声。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比她多活了几年,心思就是厉害,小小一个计谋,便让她暴露了所有。
“楚瑜你……”凤轻袖中的双拳一紧,想数落一句,却不知道该怎么数落,只怕越数落,暴露得越多。
面对皇帝的质问,凤轻只能转向他,先回答他的问话:“回皇上的话,臣女指的不是陌王薨世的事,而是另一件事。”
“什么事?”轩辕权自然打破砂锅问到底,毕竟是自己儿子,又是认定的继承人,突然薨世了,换了谁都会心痛。
事发突然,她根本来不及思考,让她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想了许久,凤轻才心虚地低下头,弱弱地答了一句:“都是陈年旧事了,小时候的事,不值一提,皇上就别问了吧。”
小孩的事,轩辕权一向不欲参与,便也没有多问,只是脸色更严肃了一分:“那你说,十六薨世的事情,究竟是不是你做的?”
见气氛尴尬,李佺及时建议了一句:“皇上息怒,都已经到清心寺门口了,便进去找个斋院,再仔细审问这件事吧?”
说罢,住持连忙上前,双手合十,躬身一拜:“禀皇上,各位主子的住处都安排好了,您的斋院也已经收拾出来,还请皇上移驾。”
“嗯。”轩辕权冷冷应了一声,转而睨向凤轻,“你跟着朕,去斋院。”
既然要审问,自然把所有嫌疑人都叫上,祁禛虽不算嫌疑人,但也自愿跟着。
就这样,原本安静祥和的寺庙,突然变得热闹非凡。
看穿了祁禛的来意,楚瑜并没有求情,而是将这个机会让给他,看戏似地瞧着他们争执。
“禀皇上,据小王所知,陌王是上了杉木马车之后,被一掌推出来,才摔得薨世的,无关三郡主的事。”祁禛单膝跪地,抱拳禀报道。
凤轻一听,自然马上把罪过揽回来:“一人做事一人当,陌王是我害死的,就是我害死的,樽郡王何必替我求情?求情就罢了,凡事讲证据,并不是据你所知,便是事实了。”
一路过来,祁禛自然准备了证据,随即一个击掌,紧接着进来几个证人。
“参见皇上,奴才是陌王殿下的宫人,殿下薨世之前,确实进了杉木马车。”
“禀皇上,奴才也是陌王殿下的宫人,那时候殿下受了气,说是报夺妻之仇,便进了杉木马车。”
之后的几个宫人,说辞也都差不多,皆是证明轩辕拓去了杉木马车,没多久就被推了出来,摔在地上便断了气。
凤轻却不承认,依旧自执一词:“这些都是陌王的宫人,自然帮着陌王说话,兴许受了樽郡王的好处,所以编了这些谎话。陌王的薨世,确实是臣女有直接的关系,还请皇上明察,赐臣女一死!”
“你不怕死?”轩辕权眯着眼睛问了一句。
祁禛听得一惊,又出声护下:“三郡主还年轻,不懂死的可怕,便开始胡说八道,还以为此事好玩。还请皇上明察,陌王确实是瑾侯害死的。”说话间,眼神不停地给楚瑜暗示,像是在问:你是个大男子,怎么能让女子顶罪,还不赶紧出来说明?
楚瑜是独立的个人,自然不会听祁禛的摆布,他让出来说明便出来说明,那瑾侯的颜面摆在哪里?
都已经暗示得这么明显了,楚瑜还是一动不动,祁禛忍无可忍,只好直接与他对话:“瑾侯不是敢做不敢当的人吧?”
只见楚瑜唇际一勾,露出一分不屑的笑意,回话一如平常的清冷:“本侯还不是犯人,凭什么受你的审问?”
他永远这般,简单一句话便让人气得不行。
大庭广众的,他说不回答就不回答,祁禛也没了颜面,自然恼羞成怒:“看瑾侯的态度,像是什么都没做的样子,那你敢对着天发誓、对着你们祖宗的牌位发誓,陌王不是你害死的?”
“本侯没有必要听你的。”楚瑜的回答简练,却足以表明自己的态度。
他确实没必要听他的,这一点,祁禛不能否认,只好激将道:“你怕了,因为事情是你做的,所以你不敢发誓!”
楚瑜依旧一脸不屑,淡眸扫了皇帝一眼,随即竖起三个手指,发誓道:“今日,我便对着天发誓,也向祖宗发誓,陌王的薨世,是有人刻意诬陷,并非我一心谋害,陌王的性命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轩辕拓只是装死,又不是真的死了,他自然说得有恃无恐。
想到了这一点,祁禛才知道走错了棋。
这样一来,岂非增加了皇帝对他的信任?
试探了一眼,轩辕权果然脸色一变,祁禛跟着面色一白,连忙解释道:“瑾侯一向天不怕、地不怕,见到祖宗的牌位,连下跪都不肯。让他对着天、向着祖宗发誓,实在一点用都没有,是小王多嘴了。”
说着,思虑了一下,又补充道:“不过这事,确实不关三郡主的事,她只是自愿顶罪、觉得好玩,还请皇上明察。”
轩辕权眸色一沉,终于说话:“自愿顶罪、觉得好玩,朕可以理解为欺君,这也是大罪。”
凤轻听得一惊,她欺君是大罪,楚瑜杀人也是大罪,皇帝这是真的要赶尽杀绝呀?
深怕楚瑜受到什么伤害,凤轻又揽罪道:“陌王的薨世,无关瑾侯,还请皇上明察,臣女并不是觉得好玩,是真的敢做敢当。”
这丫头,不知道这是杀头的大罪么,到现在还不肯改口?
祁禛听得急了,想捂住她的嘴巴,却奈何大庭广众,要保持男女之间的距离,只能求情道:“三郡主贪玩,皇上也知道,不过只要她能够迷途知返,其实也不算欺君。”
“她肯迷途知返么?”轩辕权质疑道。
一听这话,想来有机会,祁禛心中一喜,连连点头:“一定肯,还请皇上准许,让小王与郡主单独谈谈,小王一定让她迷途知返。”
经了皇帝允许,两人便来到偏院的一间厢房,对坐在茶座上。
“说吧。”凤轻应对平静,劝说的话她已经听得很多了,早就免疫了。既然圣旨口谕,要求她再听几句,那她便勉为其难地听一听。
祁禛也算聪明人,自然知道传统的方法不管用,干脆利落地说了一句:“开个价,只要我出得起。”
啊?
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劝说,凤轻微微一怔:“开什么价?”
“出多少银子,你才肯迷途知返。”祁禛也是爽朗的人,能走捷径,绝不绕远路。
想用银子,买楚瑜的性命?凤轻自然不愿意:“多少银子也不行,我认定了是我的罪,那就是我的罪!”说着,话锋一转:“不过陌王究竟怎么回事,真是楚瑜失手打死的?”
问罢,轩辕拓已经出现在后门:“丫头,我没死。”
“诈尸啊!”凤轻吓了一跳,腾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