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是未来的岳祖父,一边是未来的妻子,这真是世上最难的选择题。
还记得三年前,轩辕拓与凤国公秘密会见,当时的凤国公,比任何时候都要严肃。他说的事情更是严肃,便是今后的打算、地位的争夺。
生母没有地位,一直在她的名义下,轩辕拓永远不会有出头之日。唯有杀了生母,认一位有实力的妃子为母亲,才有机会咸鱼翻身。
当时,凤国公也是给了他一个选择:要么杀了生母,才能娶丫头为妻;要么放弃丫头,永远做一个没有地位的皇子。
生母与妻子之间,他断然选择了妻子。
连手刃生母这种事,他都能做得眼睛也不眨,如今再面临选择,只是让他骂几句岳祖父,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开这个口,凤轻冷冷一哼,随手放下了笔:“我就知道你们一个鼻孔出气,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见她重重一落笔,轩辕拓心头一震,连忙跑到书案前,拦住她的去路。
凤轻自然不耐烦,双手使劲又是一推:“滚开,本郡主要睡觉了!”
经过这三日相处,他能感觉到丫头的变化,仿佛是这三日刚刚认识她。只要她说到睡觉,语气稍稍不好,那便是真的生气了。
想罢,轩辕拓自然不肯让路,一面用手拦着,一面不忘劝慰:“你别生气了,不管你说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不就是骂凤爷爷吗,我最擅长的就是骂人,骂就是了,你动笔记吧。”
这是凤轻泄愤的方式,他同意了,她自然回到书案,再次提笔:“我可提醒你,太客气的话不叫骂人,若是让我听到一句留情之语,哪怕语气不够义愤填膺,咱们就此断绝关系!”
断绝……就算是三年前的分别,她也不曾说出这么狠心的话。
何必说得那么绝呢?只是骂人而已,气消了,一切不就过去了吗?
轩辕拓暗暗一叹,面上则是配合地义愤填膺:“凤爷爷实在太……”
骂人的话还没说出口,便中途被凤轻喊停:“什么凤爷爷,这个称呼就不对!”
称呼……若改了什么不礼貌的称呼,岂非大逆不道?
轩辕拓擦了一把冷汗,一双无辜的眼睛盯着她,弱弱地问了一句:“那应该称呼什么,与你一样吗?”
“语气怎么又变了,不是说了要义愤填膺吗?”凤轻一下子挑出了错处,满是责怪地高声一句,随后又是一个白眼:“绰号还需要我想吗,最讨厌抄袭了,你自己取一个绰号,越难听越好!”
沿用她的绰号,轩辕拓已经觉得太过分了,还要再取一个更难听的?
轩辕拓面色一白,愣了一愣立马换作一脸的愤怒:“好,我取一个更难听的绰号。”说着,便陷入一顿沉思。
所谓绰号,便是根据对方的特征或者性格,以贬义的手法取一个通俗的名号。换而言之,便是人身攻击的一种。
身为小辈,轩辕拓自然不能人身攻击,却也不能不取绰号。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取一个无关的绰号了。
也不知想了多久,只见丫头一脸的不耐烦,轩辕拓连忙说道:“铁公鸡,这个绰号怎么样?”
凤家财富凌晟第一,凤国公出手更是慷慨大方,说他是铁公鸡,根本名不副实。如此一来,即便用了这个绰号骂人,也不像在骂凤国公。
轩辕拓是这么想的,凤轻却不满意:“这算什么绰号,一点也符合实际情况,再想一个。”
果然,丫头没有那么容易对付。
轩辕拓暗暗无奈,只能另想其他。
连续想了三个绰号,都因为与凤国公相差太远,被她全部驳回。
想着想着,突然想到可以用这件事来拖延骂人,或许拖延拖延着,她便忘了骂人的事,或者累得睡着了。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凤轻没了耐心,干脆说道:“你笨死了,还是我来取,你以后便这么称呼他。”
骂人就算了,以后还要照着称呼?
轩辕拓又是冷汗直流,下次再看到丫头生气,他一定不敢上前关心了。这女人,自醉心池落水、改了性子之后,便谁也不能招惹了。
这样也好,省得像以前那般柔弱,人人都可以欺负。
可这也不好,就连轩辕拓这个未来的枕边人,都怕极了她!
凤轻随意一想,很快有了答案:“疯老头长满了皱纹,还一口黄牙,要么叫他皱纹妖,要么就叫黄牙怪。”
皱纹、黄牙……轩辕拓拿出汗巾,一把一把地擦着冷汗。
这两样东西,一直是凤国公最在意的。
年轻时,凤国公可是凌晟第一美男子,爱美更是他的天性。如今老了,脸上爬满了皱纹,牙也缺了、黄了,早没了年轻时的风采。
这是他的痛点,也是任何人都不能提起的雷区。
丫头明知道他在意容貌,却偏偏用这种绰号,真是叫人为难!
想了许久,轩辕拓也开不了口,岳祖父是他最大的爱情支持,若是得罪了他……后果他连想都不敢!
“就不能用别的绰号?”轩辕拓弱弱一句,意识到自己又不够义愤填膺了,连忙摆出范儿来,“茶贼子,你觉得这个绰号怎么样?”
因为凤国公喜欢喝茶,所以用这个喜好做为绰号。
这样的绰号,不仅不令人反感,反而令人欣悦。要知道凤国公这辈子什么都不缺,只缺一份亲情。有人肯关心他的喜好,他自然比任何时候都要高兴。
凤轻却黯了眸子,像是看出了什么,严肃地质问道:“你是不是疯老头派来的卧底,怎么处处向着他?还是你指望慢慢取绰号,让我淡忘骂人这件事?”
心思被说中,轩辕拓一时语塞。
果不其然!
凤轻心里有了猜测,面上更是恼怒:“你不许取绰号了,皱纹妖、黄牙怪、白发精、黄脸公、高低眉、大小眼、大鼻子、屎帽子、麻子脸,你从中选一个。”
要知道以前的她,不仅惜字如金,甚至连平常的问候都难以启齿。如今居然可以噼里啪啦,说出人身攻击的话。
轩辕拓彻底惊住,丫头果然变了!
听她的这些绰号,每一个都直击凤国公痛处,不管是高低眉还是大小眼,或是大鼻子和麻子脸。若不是老了、累了,这些都不会出现在他的脸上,岁月就是一把无情刀,将原本倾国倾城的美男子活生生变成了一个又老又丑的精怪。
想着自己老了,摊上这样的孙女,也要被人身攻击一番,轩辕拓心里便是五味杂陈,几次张口都说不出话来。
凤轻等了一会儿,便没了耐心:“行了,省得让人以为我逼迫了你,我要睡觉了,你走吧。”
轩辕拓并没有说话,微微低首,为难的神情不知何时已经转为认真。
凤轻完全没了耐心,说完便离开了书案,慢悠悠地向卧房走去。没走几步,便听他突然开口:“丫头,其实凤爷爷很宠爱你,十六年来至今不变,你不应该这么对他。”
若说一开始只是碍于孝道,那么这句话是真真切切帮了凤国公。
穿越以来,她看到了爷爷许多缺点,一下子能说出好多,却也不可否认他的用心。若不是在气头上,她肯定不会这般不敬,顶多就是玩闹似地说嘴几句。
见她止步,他才抬起头来,凝着背影一脸认真:“我虽不知道你在气什么,但我了解凤爷爷,也了解你。他做一切事情,都不是无理取闹,一切都是有道理的。”
他有道理、他不是无理取闹,那便是变相地说她的不是了?
凤轻冷冷一哼,转而进了卧房,重重地将房门一关!
轩辕拓再没有说什么,瞧了一眼桌上的点心,并没有拿走,而是只身离开。
清莹尴尬地站着,瞧瞧这边、瞧瞧那边,暗暗窃笑了一声。
这三日内,陌王借着发小的名义,一日便来湘竹苑八趟,各种献殷勤。主子不见侯爷也就算了,竟对陌王十分好客。
连着三日,清莹都十分纳闷,究竟侯爷做错了什么、陌王又有什么好。今日总算出了一口恶气,也叫‘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恶人知道了什么叫做不能惹的女子。
主子跟陌王闹翻了,肯定愿意见侯爷了吧?
清莹如此想着,却不敢直言提出,只是默默盼望着。在她心里,侯爷与主子依旧是最相配的一对!
睡了一觉,便到了晚膳的时辰。
午膳没吃,可把凤轻饿坏了。
匆匆吃了晚膳,便想起早上的吵架,突然问道:“我对陌王是不是太凶了?”
“确实太凶了。”清莹还没反应过来,只是照实话回答,几乎是脱口而出。意识到自己答错了,才连忙改口,“不凶不凶,郡主只是一般的泄愤而已。”
凤轻只听了前一句,却没有在意后一句,心下想了一会儿,不由一脸苦恼:“我确实太凶了。他对我毕竟有救命之恩,我怎么能这么忘恩负义呢?”
刚刚还庆幸他们吵架,这么快就有和好的迹象了,难道这就是床头吵架床尾和?可这句话不是形容夫妻的吗?
清莹微微一惊,暗暗想着不行,连忙劝道:“郡主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早时也只是无意为之,陌王是男子,理应宰相肚里能撑船,肯定不会与您计较的。”
凤轻却不以为然:“他可以不计较,我却不能不道歉,既然犯了错,就应该有自觉性呀。这样闹着矛盾不行,我这就去一趟陌王府,买个礼物道个歉!”
一听如此,清莹连忙拦下:“万万不可。说不定陌王早忘了这件事,郡主再一提,不就是痛揭伤疤了吗?为了陌王的愉悦心情,您还是甭提了。”
“那我该怎么办?”凤轻问道。
清莹心下松了一口气:“郡主也忘了这事,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该干嘛就干嘛吧。”
正说着,便听外头通报:“陌王殿下到。”
说曹操曹操到,怎么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