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洗了一番,轩辕拓来到大堂见客。
  此时,侍人已经给祁禛上了茶,只见他轻轻一抿,喝茶的动作何其优雅。
  目光淡淡扫过一屋子的侍人,他微微一笑:“你还真是痴心一片,连侍女都不用了?”
  轩辕拓却没有笑脸,一边坐下,一边回答:“这还多亏了清莹,就是丫头的贴身侍女,她给我传达了丫头的意思,说她介意侍女侍候。我早就不用了,你上次来没发现?”
  上次只忙于助攻,哪里顾得这些?这次等着他梳洗,便无聊地观察了一下,没想到他的决心那么大,连侍女都不用了。
  这事通过清莹传达,也不知是真是假,祁禛看透了几分,暗暗一笑:“你换掉侍女的事,三郡主知道?”
  “那当然知道了。”轩辕拓想也不想便答了一句,宝贝地抚了抚如意,一刻也舍不得离手,“不然她会送我如意?祝我事事顺心、万事如意,不就是明白我的心,希望如我心愿,与她长相厮守?”
  只是一句万事如意,他便想那么多,果然中毒不轻……
  祁禛听得无奈,指了指放在桌上的另一只如意,用辩论的语气问道:“你的是长相厮守,我的又要怎么解释?”
  丫头总是误会男男,轩辕拓下意识想要撮合,却不敢承认:“你已经放弃了她,她祝你事事如意,自然是同意与你断绝来往。”
  真是佩服他的理解能力,祁禛无奈一笑,指了指那只如意提醒道:“你没发现这两只如意是一对么?”
  一对……听一个男子说这个词,怎么听怎么不舒服。又不是瞎子,轩辕拓自然瞧出来了,却依旧不肯承认:“如意都长一个样,只是凑巧相像,不可能是一对。跟我这只成双成对的如意,肯定在丫头手里。”
  祁禛笑了笑,再次无情地拆穿:“如意不都长一个样,特别是这种古玩如意,我派人查过这对如意的出处,是为古时一对夫妻打造的。”
  夫妻……又是男子说出这种词,轩辕拓听得浑身不舒服,收礼物时的喜悦一去不复返:“那肯定是丫头送错了,她没事送你礼物做什么?对了,自醉心池一事之后,她便开朗了许多,也爱开玩笑了,如意一事肯定只是玩笑而已。”
  他倒会找理由,祁禛悠悠地捋着鬓角的发束,嘴角微微上扬:“那你去问问她,这是不是玩笑?”
  如果事实残酷,轩辕拓宁愿不面对,又找了一个理由说道:“我也想去找她,可是父皇安排了事务,我必须尽快完成。”
  听出了一分心虚,祁禛挑眉一笑,语气之中尽是玩味:“那我替你去问?”
  “不必了。”轩辕拓严词拒绝,意识到自己过于心虚,尴尬地假咳了几声,“既然丫头与你不再要好,你能不见就不见吧,此事我有空会问,你只管忙自己的。”
  吃醋起来与孩童无异,可怜了这一副铁血男子的皮囊,祁禛点了点头,话锋一转:“昨日的事,你听说了么?”
  昨日他确实忙碌,一直到晚上才回府歇息,想了想侍人们说的话,轩辕拓点了点头:“听说了,卿舍生意兴隆,丫头一定很高兴吧?”
  “你可知生意是谁拉来的?”祁禛转了语气,意味深长地问道。
  从语气之中,差不多得到了答案,轩辕拓却没有宣之于口,更多的还是不想承认:“不是你?”
  明白他不像表面上那么天真,祁禛并没有明说,而是将凤轻的口述重复了一遍。
  轩辕拓还算聪明,听到一半便猜到了几分,恼怒地一阵拍案:“瑾侯未免太无法无天了,他就不怕改日我登基,第一个便杀了他?”
  祁禛听罢一笑:“他若知道害怕为何物,如今也坐不上这么高的位置,更不可能掌握兵权。”说着,毫不客气地强调一句,“他压根不怕你!”
  这句话可气,更可气的是事实就是如此,轩辕拓咬着牙,恨恨说道:“先前耍弄了我一番,如今又当众示爱,我绝不会放过他。凭他一个身负谋杀案、无人敢嫁的烂人,凭什么做凤家的嫡系女婿?”
  话虽如此,但京城的百姓似乎都觉得他们相配。
  暗暗一想,祁禛并没有说出口,而是换了一本正经:“我听说,清明踏青的日子定了?”
  说起这事,轩辕拓才有了一分把握:“先前便定了,而后遇了急事便改了,如今确定在后日。我申请不带瑾侯,可父皇并不同意。”
  祁禛并不觉得奇怪,点了点头分析道:“皇上惦记着楚家医术,希望三郡主尽早学成,自然会带着瑾侯。”
  原以为能与丫头独处,没想到半路杀出个楚瑜,轩辕拓轻轻一叹:“清明踏青,又是一番斗争吧?”
  细雨绵绵,今日的天色灰蒙蒙的,却透着一股暖意,一改春雨时的微凉。
  这时的凤府,凤轻正在梳洗打扮,洗过脸之后上了一层淡妆。
  清莹仔细地抹着粉,瞧了瞧主子眼下的黑眼圈,露出一分苦恼之色:“奴婢就说不要去古玩市场,瞧这晚睡害的,眼圈都黑了。”
  凤轻听得无奈:“你怎么那么天真呢,一天不睡,眼圈就能黑了?”说着,哀怨地一叹,“打从有了身孕,我便时常睡不好,最近害喜得厉害,睡眠更是不好了。”
  还以为主子在开玩笑,清莹先是笑了一声,见主子一脸严肃没有笑意,这才一惊:“奴婢不是点了安神香,又给您用了安神丸,怎么还睡不好呢?你既没吃安神丸,又灭了安神香?”
  不等主子回答,她便是苦口婆心地劝道:“奴婢不是说了吗,安神香和安神丸都经过了侯爷和多位郎中检查,保证对腹中胎儿没有影响,郡主可以放心使用。还有您介意的气味和味道,侯爷都经过多番研究给去掉了,您还是闻不习惯、食不下咽吗?”
  多次想插话进来,奈何这丫头语速太快,中间也没有什么停顿,只好等她说完,凤轻才回答:“安神香点了、安神丸也吃了,可哪有那么容易入睡,若是这样有用,就没人说身孕的百般不适了。”
  听她一说也有道理,清莹点了点头,依旧担忧:“奴婢听人说,孕中切忌睡不好,您睡不好,生出来的公子也不会健康。这样吧,奴婢再去问问侯爷,总有办法解决这事的。”说完,便转身走了。
  她前脚一走,楠竹居便来了人,说是凤国公醒了,急着要见三郡主。
  猜到会有这一刻,凤轻整了整衣裳,顺手提了个箱子,便往楠竹居走去。
  虽是早晨,却没有春日的凉意,一路都十分温暖,甚至出了一点细汗。
  走到一半,才听随行的侍女提醒:“郡主,您的另一只耳环怎么没戴?”
  侍女们都是低头随行的,偶尔遇上转弯,或者岔路口,才会稍稍抬眸一瞧,所以现在才发现耳环的事。
  越是孕期,脾气越是暴躁。遇上一点点事,明明没必要生气,平时也不会生气,却忍不住着急上火:“谁负责耳环的事,怎么敢敷衍本郡主,吃白饭么?!”
  侍女们一听,吓得纷纷跪了下来。梳妆的分配都是清莹安排的,她们哪里知道是谁负责耳环,就算知道,也是最要好的朋友,不可能把她供出来。
  每次主子一生气,底下人只有一个动作,那就是下跪。凤轻早就看厌了,也反感了。
  其中一位侍女想了许久,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脸委屈地走了出来,到了主子面前又是一跪:“回郡主的话,是奴婢负责的耳环。但请郡主明察,奴婢并没有敷衍,早时两只耳环都戴在耳朵上了。”
  又是下跪,凤轻更是不耐烦,考虑到自己过于暴躁,便忍着怒意回道:“是不是丢在路上了?”
  一听这话,侍女立马起身:“奴婢马上去找。”
  原还能忍着怒意,听了这话,凤轻的火气骤然爆发:“这么长一段路,等你找到耳环,本郡主的头发都白了,第一次见你这么笨的侍女!”
  这是她第一次厉色相对,侍女自然害怕得发颤。
  虽说主子以前软弱,但毕竟是凤国公的孙女,多少继承了爷爷的心狠手辣,加之醉心池一事后性情大变,谁也不知道主子能做出什么样的事。不知道的、无法预料的,总是最可怕的。
  见她迟迟没有动弹,凤轻无奈到了极点,更是着急上火:“杵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回去取一对新的耳环,赶紧的!”
  “是。”侍女惶恐地应了一句,一脸委屈地小跑走了。
  说完耳环的事,低头一看手上的箱子,没想到一粗心,连箱子都拿错了。
  又是莫名一阵恼火,凤轻努力想要隐忍下来,可越是压迫,便越是想爆发。安静了一刻,终于磅地一声爆发,直接将手上的箱子狠狠往地上一摔:“丫的,事事不顺!”
  刚想起身的侍女一听,吓得又跪了回去。
  又是跪……凤轻忍无可忍,破口大骂:“日日就是跪跪跪,除了跪,你们还会什么?”
  没有怀孕过的人肯定不理解,孕期特别是孕早期,女子总是会莫名其妙发怒。即便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怀孕时也会变得十分暴躁,更何况凤轻原就脾气火爆。
  侍女们一听,更是惶恐不安。
  “你!”凤轻随手指了一个人,平息了几分怒意,才命令道,“回一趟湘竹苑,将我给爷爷买的礼物拿来。”
  那侍女一惊,瞧了瞧落地的箱子,不明所以地说道:“回郡主的话,这就是装礼物的箱子,昨晚奴婢见原先的箱子旧了,便换了这个箱子,放在梳妆台旁。”
  细细琢磨了这话,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凤轻才俯下身子,打开箱子一瞧。
  只见破碎不堪的玉石,气得火冒三丈:“没事换什么箱子,你丫的还我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