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东去。
江边,风云变幻,景色分外的妖娆。
可我的心却不能平静。
我已经知道了季伦,他的真名叫做石崇,季伦只是他的字,原来,他也不是什么金陵豪商,他真正的身份是晋帝,司马炎的铁哥们,现在的安阳乡候,曾经江北派往江东的细作。
他真的入仕了,如我所愿。
可我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孙将军以前说他瞎了眼,怎么会认识我。
我现在才确认,他真是瞎了眼。
如果不是认识我,不是认识我们,他不会那样死去。
“孙将军——“
我哭着冲了过来,后面跟着的是跑的气喘吁吁的锦儿,她手中提着果品和酒水。
我已经得到最可靠的消息,孙将军,孙秀,已经在江东,金陵城破的那日,自刎于江北江边。
听说,那日,孙将军临死前向南而哭说:“从前,先主刚满二十岁,以一个校尉的身份创下了基业,如今后主把整个江南之地都抛弃了,宗庙陵墓从此将成为废墟,悠悠青天啊,这究竟是谁造成的啊!”
我想和他说,是我是我都是我!
我好想听他再骂我一次,狠狠的骂!
如果不是我,不是我助纣为虐,他不会死,整个江东不会轻易沦陷。
锦儿已经排好果盘,将酒杯递给我,我端着酒杯,举过头顶,大哭说:“孙将军,青灵来祭你了,你看到了吗?孙将军,你看到了就骂青灵吧,骂了青灵,青灵和你都会舒服些。”
说完,我向前一挥,将酒杯中的酒水挥洒入江。
看着白雾中淅淅沥沥落下的酒水,我的心如同它一样渐渐沉入谷底。
祭奠完孙将军我就和锦儿一同回去了,我现在已经和石崇来到了江北,这里现在是洛阳。
来的时候,石崇给我起了个新名字,叫绿珠。
他说“青”不好听,太过青涩,不适合我,而我,又矢志要照顾珠姑娘的爹娘。
是了,珠姑娘也死了,据说,是死在孙将军死的那一日,也是自刎而死。
得知消息的时候,我震惊过,我想起和珠姑娘相处的点点滴滴,突然觉得她其实也是爱孙将军的,只是……
一切都是我那个未来的夫君石崇干的,对了,还有晋帝。
他们都太过狡诈。
欺骗利用了我们所有人。
所以,既然石崇给我改绿字,我也决定干脆用珠姑娘的名,绿珠绿珠,一方面珠姑娘的爹娘见到我能亲切些,另一方面,我也好让石崇那个坏蛋记得他曾经害过一个多好的姑娘,拆散过一对怎样的鸳鸯。
我和锦儿一同回去的时候,还没到门口,门外就燃放起了一大串鞭炮,整个府前张灯结彩的,挂着红缎子,还有来来往往的人群,好不热闹。
直到锦儿委屈巴巴的告诉我:“青灵姐,哦,不珠儿姐,今天是你的大日子呢,你要再不去换衣服,等他们人来了,公子非罚我不可!”
“他敢?!”
锦儿一说我也想起来今天是石崇允诺娶我的日子,娶我为夫人,这是他一直念叨,而我也兴高采烈的事,可是今天真变成现实了,我却一点也不开心。
我完全没理会锦儿的唠叨,兀自绕过来往的贺喜人群走到后堂,再回到自己房内。
“珠儿姐,你换下衣服吧,锦儿求你了。”
锦儿手上托着喜服,我却只瞥了一眼,干脆坐到床上。
我:“你和公子说,我今天病了,身体不舒服,不能和他拜堂了,让他另请高明去。“
“珠儿姐,你这是什么话啊,公子知道了……公子要是知道了……“锦儿憋红脸,见拿我一点办法也没有,抹着泪走出了房门。
我知道我不该为难她的。
珠娘死了,柔娘和兰姑姑她们也散了,明珠坊来这一路陪着我的小姐妹只有她了,可我就是生气,气石崇,我不能原谅他对我的欺骗。
当天晚上,石崇果然来我房里了。
烛光下,他问我:“听说你今天病了。“
“是!“我懒得理他,刚好躺在床上,就直接转过身去,不看他。
他踱步过来,把手放在我前额,隔了会儿才抽回去,突然轻笑:“是心病吧。“
我不吭声。
石崇:“瞒你是我不对,可那都是为了朝廷大计。珠儿,那个时候天下动荡,你也看到了,到处都是战火。要结束乱世,只有通过战争,通过武力。“
我:“是,战争,那也不包括欺骗人吧?你骗了我不要紧,你还骗了珠娘,还让她骗了孙将军,借着传信,让她模仿孙将军的笔迹,然后再加害他,是吧,这些都是你做的吧?”
“你都知道了?”他道。
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他再笑:“珠儿,你真是冰雪聪明,我最喜欢你这点。”
我不想和他说话。
他自己续道:“不错,我是瞒了你,可我没有瞒珠娘,恰恰相反,她才是主动提出这个计划的人。当年我买下她后,她告诉我她恨那些害她双亲的人,也恨他们鱼肉百姓,孙吴动荡,我不过告诉她要结束动荡,除非拥立明主。明主只有在我们江北。
她不过是计划实施过程中出现了意外,她自己也没想到会喜欢上孙秀,当时,我也劝过她,让她收心,她就是不听。好在,她整体方向性是没错,该做的都做了。最后是她自己过不去自己心里的坎,和我们何干?
我们必须除了孙秀,正如你所说,他,可是整个孙吴的战神呐。”
我:“可是你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吗?如果不是你们,孙将军他不会死,你们害死了一个无辜的人了啊。他为江东立下了赫赫功勋,却落的那样下场。”
石崇:“为了赢得战争,一两个牺牲但有何妨?”
我:“那是牺牲吗?如果是在战场上,那是牺牲,可你们那是什么?全是阴谋和狡诈,这样的胜利要来何用?只会传给后世动荡和不安,他们不会记得你们的功勋,只会记得你们的无耻!”
石崇:“珠儿,你……太小心眼了!”
我:“是,我是小心眼了,你无耻,我小心眼,这不行吗?”
石崇:“你……“
他猛然立起,扇头指着我,有些发颤,但最终还是收了回去,轻哼了声,就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