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回到金谷园就倒下了。
后来,锦儿说我发烧,烧了三天三夜。
这几天里,总是醒一阵,睡一阵。
锦儿就在我耳边不停的唠叨,话题内容无外乎是宫里皇上和皇后好像吵架了。
这是多年来多模范的一对帝后啊,居然吵架了。
我边喝药,只说:“大概是为了立太子的事吧。”
其实,这事离我被推下太液池才几天?
我当然心知肚明发生了什么事,可我更知道,我那高傲嫡姐的儿子,太子司马衷智商方面缺陷在大晋已经尽人皆知。
司马炎为这事曾经委婉的跟自己臣属讨论过此事,季伦不止一次的跟我说起过朝内这样的情形。
只是,现在,更发生了我这事,他自然更有话柄跟杨艳去争。
对我的说法,锦儿也说:“嗯,有可能。”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锦儿,公子哪去了?”
锦儿说:“公子一大早就进宫了。”隔了会儿,还安慰我说,“姑娘,公子虽然白天不在,但是这几天每天晚上都陪着你呢。”
这点,我知道,这几天晚上,我迷迷糊糊的也醒过来几回,确实看到季伦依靠在床头睡着,红烛照耀在他面上,一如当初歌舞坊内第一次遇见他,是那样的流光溢彩。
再后来,我病好了,可以下床走动。
却发现,园内忙碌了起来。
我看到一群工匠他们在七手八脚往墙上涂一种红色涂料。
我问工匠:“这是什么,你们在干什么?”
工匠:“夫人,这是花椒。”
“花椒?”锦儿也说,“花椒不是椒房殿才涂的吗?”
我:“是公子让你们这么做的?”
工匠说:“嘿,是啊,公子说王大人家里都用赤石脂涂墙壁了,我们怎么还能是这样的墙壁?”
我:“王大人,是哪个王大人?王墩?”
我想到上次那事件。
但是,工匠说:“不是王墩大人,是王恺大人,就是皇上的舅父,王恺王大人。夫人,前些日子您在病中,大概不知道吧,那天在街上,公子和王大人一道进宫,结果公子的车快了些,超过了王大人的车。王大人回去后就找人问了我们府上的一个下人。”
旁边一个工匠:“对,是小巴。这事我知道,小巴是专门替公子准备车马的。他那天回来跟我说,收了王大人府上很大一笔银子。王大人向他打听为什么我们的车行进的更快,小巴全告诉他了,他们就给了他这一笔钱。结果公子知道后,就杀了小巴。”
头一个工匠接着说:“是啊,这事以后,王大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让人用赤石脂涂自家的墙壁,还让人透露给公子。公子知道后,就让人这么做了。”
我听了他们的话,觉得这事有点严重。
王恺是谁,司马炎的舅父,季伦跟谁比不好要跟他比?
他比的过比不过是小事,如果被司马炎知道了,那不是让他知道季伦富可敌国了吗?
司马炎那个人,我不能保证……
我当天傍晚,乘着季伦回来吃饭的时候就将这事跟他说了。
我说:“齐奴,我们自己过自己的,何苦和别人去争,去比?我们赚钱是给自己用的,有就多用,没有就少用。你曾经告诉我,三分归晋,就是要让天下人过上好日子,可是,现在天下穷人还这么多,我们就来炫富?再说,如果皇上知道,你在跟他的舅父比,他会怎么想?皇上拥有四海的富有,你认为,我们比的过他的舅父吗,再说,你只是他的臣子。”
结果,季伦突然看着我:“你的意思,是说我不如皇上?”
我突然想到,季伦个性,我这么说,应是触到他心底的自尊心了。
“齐奴,”我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你……你会有事……”
“有事?哼!”说到这里,他突然放下筷子,立了起来,“是我有事,还是你有事?你倒是告诉我,你那天入宫到底见谁了?”
我:“我……我不是被人推下太液池,后来回来后就病了,这事,你知道的啊。”
季伦:“我知道?我只怕,有很多事我不知道!”
我怔住,好半天才道:“齐奴,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认为……我那天说了谎?”
季伦冷笑:“有没有说谎你自己心里清楚。掉下太液池,然后呢?谁救你起来了。”
我咬了咬牙,说:“是皇上。”
季伦:“然后呢?”
我:“然后……我就回来了。”
季伦:“回来了?哼,你敢不敢让锦儿对峙!”说到这里,他回首,“锦儿,你给我过来!”
锦儿本在一旁伺候,刚听我们吵架,越吵越凶,那吵架的内容,吓的她早躲在背后去了。
现在听季伦唤,不得不哆哆嗦嗦的出来。
锦儿:“……是,皇上把夫人救起来后,就送到寝宫去了。然后……然后,夫人在那里待了一会儿……”
我不可思议的看着她:“锦儿,你……”
说到这里,锦儿泣诉:“夫人,锦儿对不起你……那天您回来病了,公子就问了锦儿,公子生气了,锦儿就……”
话未完,锦儿就冲出门去。
“锦儿……”我想追出去,就听身后猛的一声碎响——
季伦掀了桌子。
“齐奴,你在干什么?!”我惊喊,而后,又跟他解释,“我那天是被皇上救了。我……没告诉你,只是怕你多心……再说,你不是说让我进宫有事就去找皇上吗?”
季伦冷笑:“找皇上?看来,我是太天真了。”他一把擒住我双肩,“你告诉我,你现在老老实实的告诉我,珠儿,我对你到底好不好?”
我顿了顿,然后,赶忙的点头:“嗯,好,当然好。齐奴,我知道,你对我好我都知道……”
季伦:“好?那你告诉我,你跟皇上到底从前认不认识?”
我起先摇头,过后,终于点了点头,看着他,我说:“可是,我不是有意瞒你。这里面很复杂,你给我时间,我慢慢告诉你好吗,那都是过去很久的事情,我现在一点儿也不喜欢他,我爱的是你,齐奴——”
他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而后,突然松手。
那时候,我心里一沉——
果然,他突然“哈哈”笑了起来,就兀自出了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