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伦没有吃完饭就走了。
  当天晚上,据说他又带了几名姬妾宿在他的馆舍。
  我,则在崇绮一个人坐了一宿,不知道在等谁,季伦还是锦儿。
  直到坐到鸡鸣时分,才昏昏沉沉的睡去。
  第二天清晨,我是被一阵喧哗声吵醒的。
  我听到外面好像是在说死人了。
  我想起一夜没归的锦儿,遂快步出门,看到一个仆人就问:“发生什么事了?”
  仆人:“夫人,有人落水了。”
  另一个仆人:“夫人,是锦儿,有人看到锦儿落水了。”
  锦儿……
  我不顾一切的冲了出去。
  果然,在湖边,我看到了锦儿。
  她就躺在湖畔的地上,一动不动,浑身湿漉漉的。
  我难以想象这样的场景,昨天还是好端端的她,今天就……
  我就那样定定的走过去,搂起她,我跟她说:“锦儿,你好狠心,我们是一同进歌舞坊的,不是说好了要一起相伴到老,做好姐妹的吗?怎么现在,就留我一人在这里……”
  后来,我终于打从福全那弄清楚了一件事。锦儿说的没错,原来,我生病的那几天,季伦白天是进宫去了。晋帝给他看了我的那个玉笛,跟他说,那是他当年送给他最爱的女人的东西,没想到居然到了我的手里。
  我才想起,我那个玉笛当时被晋帝拿去就忘了拿回来,我的东西到了晋帝手里,难怪季伦会多想。
  可他,那些天不是还守着我吗?
  他知道我病了……
  可我还跟他提那件事……
  那些天里,我一直都活的浑浑噩噩。
  发生了这样的事,又没有了锦儿,我失去了说话谈心的伴。
  我真的,成了孤身一人。
  “再后来,我就遇上了你……宋玮,”我看着对面女孩的面容,我说,“这就是我这一生的故事,我今天把这些告诉了你。只是为了,希望你不重蹈我的覆辙。”
  对面那女孩,她本也是福全选入石府的女子,但她分外特别,她不愿意屈从于我的夫君石崇,偏偏跟他说,她入府其实就是为了向我学习歌舞。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季伦破天荒的没有发怒,还将她真的赐给了我。
  而我,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就接纳了她,她低头的那一瞬间,犹如锦儿再生。
  这几天,我和她断断续续的说了我的故事,我希望她的人生不要和我一样,寄托于男人,她既然喜欢学习才艺,那就学,至少今后就是不需要屈从于一个男人,自己就算孤身一人好歹也有个寄托。
  “可是夫人,”宋玮却说,“这只能说明您爱公子,您不是将自己寄托于男人,您是心系一人,白首不愿相离。不然,就凭您,想要怎样的生活能没有?”
  我看着她,这个女孩,虽然长的有点像锦儿,可她的脾性却和我少年时候一样倔强。
  我知道我劝不过她了,就说:“好了,你去吧,我累了,想休息一下。”
  宋玮眨着大眼睛,还想说什么,最终还是退下,但,她刚退出去,又进来了,她说:“夫人,您要不要出去看看,公子好像又和人斗气了,这次是在大街上。”
  这些年,季伦和王恺斗气的态势并没有因为我的劝说而减少,反而,愈演愈烈。
  先是听火房说,他因为王恺饭后用糖水洗锅,就开始把蜡烛当柴烧,那个时候,穷人家尚且点不起蜡,一到晚上就黑灯瞎火,他却把蜡烛当柴烧。
  司马炎知道后,赏给王恺一株珊瑚树,听说那树有二尺来高,纸条繁茂的紧。那个司马炎,自从那次和我嫡姐争吵后,嫡姐,我知道,她自小就有隐疾,在宫里这么些年,虽说看起来受他宠爱,可是,个中的辛酸有谁能知,那次,居然一病不起,很快就去世了。
  去世后,为了防止我进宫影响到她儿子地位,居然让那个自小屁颠屁颠跟在她身后的我们的堂妹杨芷进了宫为后。
  可是,杨芷的手段哪能比的上她?
  她再无法束缚住像野马般的司马炎。
  司马炎开始更有兴趣的参与这些民间事情来,当然,也许,他只是不服输。
  听说,他赐王恺那株珊瑚树的时候,就是冲季伦来的,他让王恺直接将珊瑚树送到季伦厅堂里。
  季伦恼了,当场就拿了玉如意打碎了那株珊瑚树,王恺就说季伦是嫉妒他的宝物,季伦说这就值得你可惜么,他马上就赔给他,当时,我亲眼看到季伦让下人把我们家中的珊瑚树全数拿来,那些珊瑚树都有三四尺高,每一棵的树干枝条都举世无双并光彩夺目,王恺看了,只得悻悻然离去。
  所以,这次,听宋玮说了,我立即就和她有起到了园外。
  果然,此刻的大街是乱透了。
  但见门外,全铺设了彩色帐幔,绵延了至少五十里,浩浩荡荡,把整个街道都快铺满了。
  有仆役家丁跟往来客人想过去,可是看着着样的帐幔却都不敢动脚。
  季伦看到我来,他走上前来,说:“珠儿,怎么,今天你也有兴致出来看?”
  我颤声说:“你又在干什么?这样多的帐幔,知道要花多少钱吗?”
  季伦摇着折扇,瞥了我眼,冷笑:“钱?我有的是钱!你看这些可都是彩缎,你知道司马炎前些天给王恺的是什么吗?都是廉价的紫丝!他用紫丝铺设屏障四十里?呵!”说罢,他看着那些家丁和不敢向前挪动的往来的客人指着扇子道,“你们都在干什么?”
  客人:“大人,这这……”
  见这情形,季伦发狠似的道:“道路铺好,是干什么用的?本大人有的是钱!都给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