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辰将纸条牢牢握在手心,急切地向四周人群张望,扫过一个个身影,试图从中发现让自己牵肠挂肚了多日的那抹倩影。
  
  他如鹰一般锐利的视线快速扫了一圈,没有发现,又迅速转向还在愣神的护士:“刚才留下纸条的这个女人,她住哪间病房?!”
  
  护士的嘴张合了半天,吐不出一个像样的字眼。她的手心汗湿着,刚涂好还未干的指甲油因为紧张搓着裙边的动作把洁白的护士服沾上了污迹,但这些比起男人身上陡然升起的,让人汗毛竖立的威压,简直不值一提。
  
  她该怎么说……那个女人来要了纸和笔,她刚坐下来歇口气,没好气地随便找了纸笔丢给对方,等她写完就随便往登记簿里塞,根本没在意对方来自哪个病房,至于对方说的“如果有人来找一个跟我外形相似的女人,请务必让他跟我联系”之类的话,要不是时间尚短,恐怕再过两日,就会被她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但她不敢说。一时间她想不出任何借口为自己的疏忽大意开脱。眼前这个男人分明就是冲着那个女人来的,看他的样子,要是自己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恐怕自己没有好果子吃了!
  
  一旁终于接完电话的护士一扭头就看到男人冷峻的面容,见状不妙,连忙凑到年轻护士的身边,陪着笑脸道:“请问,您找谁?”
  
  萧辰把纸条竖起,让两人看清楚上面清秀的字迹:“留下这张纸条的女人,住哪间病房?”
  
  年长一些的护士语塞,纸条不是她收的,她怎么知道是哪间病房的病人?又一凝神看了看纸条上的字,“张庆丰”三个字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位……先生,你别着急,字条上这个人名我有印象,他们是一起的,对不对?我给你找找这个啊,这个张……张庆丰……”她拿过被翻得有些稀烂的簿子,很快就在上面找到了“张庆丰”的名字:“有了有了,这个男人今天凌晨送我们医院的,出车祸的!哎哟,那个伤的,大部分都是皮外伤,但是有根树枝不知道从哪里折下来从他的头部插进去了,午后才从手术室里推出来,现在应该还在昏迷呢。”护士把簿子收了起来:“你去住院部问问吧,他肯定在那儿,你找的这个人多半就跟他在一起呢。”
  
  萧辰道了谢,飞快地朝住院部走去。在他身后,年长的护士把那脸色早已吓得惨白的护士一通责骂,声音大得让来往的人人侧目,萧辰却早已抛诸脑后了。
  
  他只希望自己赶得及。女人的意思分明是快要离院,但她既然恢复了意识,而且也能够下地行走,为什么不和自己联系呢?难道发生了什么变故?
  
  萧辰的步子越迈越快,见眼前的标识显示“住院部——3楼”,他一个纵身,拿出了特种兵的速度,如豹子一般几个起跃就到了三楼。
  
  长长的走廊很安静,病房的门都关得紧紧的,连一点人声都没有。萧辰扫过一扇扇门上用或潦草或工整的字迹写着的病人姓名,终于在倒数第二间病房门口发现了“张庆丰”的名字。
  
  就是这里!
  
  萧辰深吸一口气。他侧耳在门上听了听,门内没有半点声响。心下突然一凛,他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只有空荡的床,凌乱的各类用品,随手丢弃的垃圾,却一个人也没有。
  
  “你好,你是哪个病人的家属?”
  
  萧辰回头,见一个护士站在门口疑惑地看着他,指着还有一点余温的床,问道:“这张床上的病人呢?”
  
  护士往门里看了一眼,大惊失色地冲进来,像是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情形,急匆匆地跑出病房向护士站跑去。
  
  “138号床的张庆丰!谁让他出院的!”
  
  “怎么会呢,他的手术不是刚做完么?谁敢让他出院啊?”另一个埋头伏案写着什么的护士不耐烦地回答,抬头看了看问话的护士惊慌的脸,又瞅了瞅紧随其后的萧辰严峻的神情,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真的出院了?”
  
  “真的!床空了,东西也都不见了!”
  
  这下热锅上的蚂蚁变成了两只。两人对萧辰说了一句“病人家属在这里等消息”就匆匆离开了,只留下萧辰一个人站在原地,从满怀希望又坠入失望。
  
  他不知道的是,离他不到五百米的地方,他心心念念的人被张父张母一人一边夹在中间,坐在一辆小面包车里,缓缓离开了医院。
  
  徐雨初被夹得严严实实,只能努力收拢自己的手臂,挺起腰杆,却不能避免地还是跟两侧离自己极近的人稍有碰触。
  
  瘦小的男人坐在她的身后,张庆丰的头被他小心地放在大腿上,两只手尽量固定着不让昏迷中的男人太过颠簸。
  
  “……你叫什么名字?”张母生涩地开口。
  
  徐雨初将那个她早就想好的名字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李静。”
  
  张母将这个普通至极的名字在嘴里咀嚼了一番。
  
  “你这个名字,倒不像是大城市来的。”张母突然想到了什么,扭头对自己的丈夫使了个眼色,两人用方言低声交谈了几句。徐雨初听不懂,微皱着眉头向前排坐着的老太太看去,却见老人的头一点一点的,像是累极了,被车子一摇晃,睡着了。
  
  徐雨初突然有种夺门而出的冲动。但她硬生生地忍住了。周遭的一切连同自己都让她感到陌生,除了走一步看一步,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心思烦乱的她没有注意到,张父倾身给司机递了一支烟,还殷勤地帮对方点上火,用方言向司机嘱咐了几句,司机会意地点头,轻巧地转动方向盘,改变了原来的路线,朝着另一个方向开去。
  
  萧辰一走出住院部,就拨通了江如宁的电话:“让小组的人盯紧张庆丰的家,如果有人出现,马上控制住,通知我。我立刻到。”
  
  “收到。”
  
  他拿出烟盒,勉力控制住自己走到室外才点上一支,盯着口鼻间呼出的烟雾慢慢消失在空气中,心绪才有些许平静。
  
  等待并不适合自己,他想。
  
  将烟头扔进一旁的垃圾桶,萧辰大步走向停在路边的车,掉头向渔村开去。
  
  他不信邪。渔村就那么大,他一定能亲自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