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馨芮说完这句话,就快步离开了病房。
  张庆丰还躺在床上发愣,头顶上一暗,男人们又围了上来,脸上都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疯子……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不是……你喜欢的不是大嫂么?!”最后几个字是压低了嗓音从牙缝间漏出来的,听起来咬牙切齿似的。男人说完,下意识地往身边和门口都扫了几眼,生怕哪里多出来一只萧辰的耳朵,会因此惊动萧辰,降下雷霆之怒。
  张庆丰一听此话就用力摇头,认真地说道:“她是菩萨,要供着。”
  “大嫂是菩萨?!”
  男人们又有些唏嘘了。
  尽管不是第一天知道男人的脑子与别人不同,虽然在格斗、枪械、凫水等等各个方面都拥有着过人的体魄和天赋,但应对他人是他始终难以跨越的障碍,而“菩萨”这样的词说出口,正常人都会用奇怪的眼神看他,更何况是如此坦荡地说出,更显得他面瘫似的表情有几分痴傻,叫人不忍苛责。
  “刚才那个女人,她……”离他最近的男人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只能比划着手,用尽量浅显的话语说道:“她不是个好女人,她和别的男人睡过觉,她还想过害大嫂呢,记得么?”
  “害……大嫂?”
  “对啊对啊!”见张庆丰有了反应,他们的劝说更加卖力了,你一言我一语地讨伐着女人,虽然一说完就露出了懊恼的神情——如此主动地在背后说人坏话,似乎不是他们一贯的作风。
  张庆丰却还是一脸愣怔的模样。
  男人们看在眼里,又是愤怒又是心焦。
  梅馨芮对他的态度时好时坏,难免让人怀疑她接近张庆丰的动机。而看张庆丰的样子,显然已经被美色迷得七荤八素,连原则都要抛诸脑后了。
  “算了。”站在床尾领头模样男人淡淡开口道:“既然他已经这么说了,就让他自己决定吧。”
  他想起女人方才的模样,直觉告诉她,女人似乎已不是之前那个阴险狠毒,有几分狡诈手腕的人了。她像是从阴霾中走出了一样,气质不再阴郁,而是显得通透纯粹;在听到张庆丰的情形时,她表现出了显而易见的惊讶,没有表演的成分,更没有厌恶嫌弃的意味。男人不自觉地在心里说服了自己:也许女人真的变了,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看似平和,实则濒临崩溃的女人了。
  其他男人你看我我看你,又一个迟疑地举起手,转向张庆丰问道:“疯子?你怎么想?你真的喜欢她么?”
  “喜欢。”张庆丰的回答还是那么直接,毫不拖泥带水。
  男人们明白了。他早已认定了女人,哪里还轮得到他们这些人置喙呢?
  “那就让他们处着吧。”另一个抱着双臂,眉头皱得紧紧地,“如果她做出了什么不该做的事,解决一个人对咱们来说又有何难。”
  此话出口,房间里的氛围顿时如同冰山解冻,严寒消弭。
  又过了两天。
  张庆丰恢复的速度极快,仅仅两天已经能自己直起身体坐好靠在床头,伤口也在痊愈之中。
  梅馨芮将苹果递到男人手里,看着他有些宽大的衣襟里动作间露出的伤疤,好奇地问道:“这些伤是哪里来的?”
  男人“吭哧”一口,在苹果上留下一个健康的半月形牙印,边咀嚼边思考着,脑袋上像有一只灯泡“叮”的一声亮起,他含糊地回答道:“车……撞在树上了。”
  梅馨芮探头去看。
  那些伤疤有深有浅,尽管已变成暗色,但那狰狞而密集的伤疤还是昭示着之前受过的伤有多么严重。
  “是不是……为了保护她?”
  张庆丰不假思索地点头。
  梅馨芮看着他几口啃完苹果,对自己有些气闷又有些难以自控的心疼无知无觉的模样,不知为何又平添了几分怒意,转过头去收拾餐盒,不再看那叫人着恼的蠢笨男人。
  一只大手突然抚上了她的手背。
  梅馨芮一愣。
  男人竟不是对自己的情绪毫无知觉的……
  梅馨芮讶异地看进对方的双眼,见男人撇着嘴唇,一脸想解释又不知该如何说起的模样,怒意一下子消散得无影无踪。
  “别生气。”
  一股暖意袭上心头。
  梅馨芮在男人手上宽慰地拍了拍:“我没事了。”见男人欲言又止,放在自己手背上的手也收了回去,她忙用自己的手握住了男人温暖的大手:“怎么了?”
  男人哼唧了半天,才小声地说道:“还想吃苹果。”
  梅馨芮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萧辰和徐雨初并肩踏进病房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尽管听手下人说了,亲眼看到的冲击力还是要远胜过言语的威力,萧辰眉梢微微一挑,将徐雨初的手轻柔地揉捏了两下。
  徐雨初会意。两人齐齐站住了脚,没有打扰那一对陷入淡淡温情的男女。
  这下好了。
  徐雨初忍不住心想。一直以来,她对张庆丰都有一种堪称愧疚的感情,想劝他将自己从心头的位置上移开,又不知该如何劝得对方想明白。梅馨芮和他的纠葛虽然属于意外,但却来得纯粹许多,自己也终于可以大大地松一口气了。
  她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喟叹。
  这声喟叹虽轻,还是没有逃过张庆丰敏锐的耳朵。
  他猛地坐直,向门口转过了头,见萧辰和徐雨初站在那里,一个一脸玩味一个浅笑地看着他,从来都是耿直地黝黑的脸突然泛起了两团可疑的红。
  这样堪称害羞的表情居然会在张庆丰的脸上出现,徐雨初看在眼里,只觉得新奇,还透着几分可爱。
  而梅馨芮的心情就不那么美丽了。
  男人单纯到如此地步,还是会在别的女人面前近乎失态,这对梅馨芮而言,其冲击力不亚于被萧辰拒绝。
  她礼貌地冲萧辰颔首,视线淡淡地瞥过徐雨初,抿着嘴一脸嫉恨的模样让徐雨初不由得失笑。
  “身体好些了么?”徐雨初没有理会梅馨芮,走到床边轻声问道,张庆丰用力点头,视线始终凝在她身上,在梅馨芮的眼中刺眼无比。
  她冷哼一声,站起身就要走,手上突然一紧,回头一看,张庆丰竟然又伸手将她的手掌牢牢地抓在手里,视线也从徐雨初身上挪开了,定定地望着转身欲走的她,脸上满满地写着“我不要你走”的模样。
  梅馨芮的心又一次软成了棉花糖。
  罢了。她心里想,就算傻,就算还有执念,只要心里有自己,又有什么不能呢?
  徐雨初浅笑着退后几步,牵起等待许久的萧辰的手,两人像来时一样无声地离开,把满满的甜蜜和温馨留给了身后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