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抗洗漱完毕,穿上新买的西服在镜子前转了一圈,他对镜子里自己的形象很满意。然后走进卧室,在脸上涂上男士专用柠檬霜,一边涂抹一边走向阳台,阳台正对着公寓大门,站在那里可以看见康平开车回来。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依然不见康平宝马的身影。林抗不禁有些纳闷,按常理,康平早该到了。他回到客厅,拨通了康平的手机,让他奇怪的是,手机一直响着,却没有人接。他了解康平,只要没有关机,不管是谁的电话,他都不会不接的,可今天是怎么了?他隐隐感到有些不对劲,可究竟那里不对劲,他又说不出来。
在沙发上坐了几分钟,他想到是该打电话到康平家里问问。电话一拨通,话筒里立即传来了一个女人焦急的声音:“哎呀,林先生,阿平出事了,在苏林街撞了车,送到医院去了。早上出门时还好好的,说出事就出事了,你说这……”说着说着竟然哭了起来。
“要不要紧?”林抗的心猛地痉挛了一下,对着话筒叫道。
“我也不知道,林先生,你快去看看吧,老爷、太太都过去了。”
林抗搁下话筒,抓起桌上的包冲出家门,直奔电梯。两架电梯都升到楼上去了,还在往上升,看来一时半会儿还下不来。他哪里等得及,转身冲向楼梯。
下到底楼,他猛地记起忘了问哪家医院,急忙掏出手机,问清是急救中心后,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急救中心。
急救中心手术室外,康老太来回踱着步,她是个虔诚的天主教徒,时不时在胸前画着十字,口里念叨着:“仁慈的主啊,请保佑阿平平平安安!”
康德超坐在椅子上,不时看着紧闭的手术室门。他本就担心康平的安危,康老太这一转,更是令他心烦意乱。
“紫仪,你就不要晃来晃去了好不好?”他冲康老太没好气的嚷道。
“我这不是急吗?阿平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那可怎么办?”说着,她的眼泪就掉下来了。
康德超听了,心里也酸酸的,他毕竟是男人,又见识得多,知道这个时候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乱了方寸。他拉康老太在身边坐下,勉强笑道:“阿平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对了,你要不要吃点东西,我去给你买?”
“我吃不下,”康老太抹去眼泪,将身子整个靠在康德超身上,几十年了,只有这里才是她最安全的依靠。
手术室的门开了,一个年轻护士走了出来。两人见了,急忙迎了上去,齐声问道:“护士小姐,我们的儿子怎样了?有没有危险?”
护士斜眼看了两人一眼,嗔怪道:“这个时候才送来,早干什么去了?胃已经严重穿孔了,看他的造化吧。”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胃穿孔?”两人各自叫了起来,莫名其妙地对视着,从来没听说康平有胃病,怎么会这样?车祸也不可能造成胃穿孔呀?尽管这样想,他们还是被护士的话着实吓了一跳。
“老头子,阿平真的没救了吗?呜呜!”康老太浑身颤栗,哭出声来。
“哎呀,你哭什么哭?医生不是说了,阿平还有救吗?”康德超急忙扶妻子到椅子上坐下。
林抗走出电梯,老远就看见伤心欲绝的康德超夫妇,情知不妙,疾步走过去:“伯父,伯母,康平怎样了?”
“唉!”康德超哀哀地叹了口气,“刚才护士小姐说,阿平已经严重胃穿孔,恐怕是……”说到这里,他只觉吼间哽咽,再也说不下去了。
“不会吧!?”林抗闻言浑身一震,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脑子里一片混乱。
这时,一个医生推门走了出来。三人见状,急忙围了过去。医生解下口罩,微微笑道:“康先生,你儿子可真是福大命大,这么大车祸竟然只受了外伤,内体一点没事,休息几天就没事了。只不过他小腿骨折,受损面大,可能需要较长时间休养,也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三人听了,又是一惊。“真没事了?”康老太有些不相信地看着医生。
“是呀,”医生反倒被三人的神情弄得莫名其妙了。
“刚才护士小姐不是说,我儿子严重胃穿孔,只有看他的造化了吗?”康德超抓起医生的手,“医生,我儿子究竟怎样了?你可不能蒙我们。”
医生微微愣了一下,随即笑道:“那是另外一个病人,已经死了。你儿子马上就推出来了,你们自己看吧。”
三人总算松了口气。推车一出来,康老太就抓起儿子的手含泪笑道:“阿平,你可吓死妈了。”
医生给康平用的是半身麻醉,所以他脑子很清醒。他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一边的父亲和林抗,裂开嘴笑了:“妈,你看我不是没事了吗?”
“还没事?”康德超疼爱地瞪了儿子一眼,“你是怎么开的车?老是莽莽撞撞,让我们担心。信不信我给你把车卖了。”
“爸,你是不是想给我买新车哪?”
一席话,说得几人都笑了,就连旁边的护士也忍俊不住笑出声来。
康平没事了,林抗心里自然也踏实了,他一边推车一边笑道:“康平,你可太不够意思了,我还在眼巴巴等你来接我,你倒好,却舒舒服服躺这儿来了,让我等得够呛。”
“你要觉得舒服,你来试试?”康平一笑,牵动了受伤的神经,痛得他皱紧了眉头。
林抗见状,急忙做了个让他别说话的手势:“好,不说了,不说了!”
将康平扶上病床后,大家又坐了一会儿。林抗对康德超夫妇说道:“伯父伯母,你们回去吧,我这几天反正也没事,就让我来照顾康平好了。”
“那怎么行?”康德超连连摆手,“我们还是让秦妈来吧。”
“秦妈年纪大了,她哪扶得动康平?”林抗笑了笑,“伯父伯母,就这样说定了。”
康平知道林抗心里想什么,别人来服侍,他根本不放心。康德超夫妇还想说什么,他急忙接过话去:“爸,妈,这小子不就是想混我两顿饭吃吗,你们就答应他,让他来服侍我得了。”
康老太听了,知道他在说笑话,可也觉得有些过头了,立即呵斥道:“阿平,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
“没事儿,伯母,康平跟我还不都这样儿?”林抗无所谓地笑笑。
“那就麻烦你了,林抗,”康老太感激地说,然后又转向康平,“阿平,你就好好休息吧,呆会儿我让秦妈给你煨大骨鸡汤送过来。需要什么,就打电话,我跟你爸明天再来看你。”
他们刚走到门边,却听康平叫道:“爸!”
“什么事?”康德超转过脸来,凝视着他。
“你让人给我把车修修吧。”
“知道啦。你的宝贝儿,我们能让它搁哪儿吗?人都这样了,还惦记着它,真是的。”
随着麻药的退去,康平腿上的痛渐渐强烈起来,伴随着阵阵难言的胀。他让林抗帮忙把打着石膏的腿垫高了一点,腿不胀了,疼痛却丝毫未减。
“林抗,你能不能去给我拿几片去痛片?我真是难受死了。”康平叫道。
“你忍着点,别乱动,我去去就来。”林抗说着,跑出病房,很快就拿着去痛片回来了。
“要不要我帮你掰碎?”林抗将药递给康平。
“不用,”康平接过药,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快给我倒点开水吧。”
林抗用水杯倒了开水递过去,然后在他身边坐下,轻声安慰道:“康平,我知道你心里放不下广告公司的事,你放心,这事你就交给我好了,明天我就去看简老师,把人员落实下来,绝对不耽误你下星期天开业的计划。”他想借这个话题分散康平的注意力,减轻他身体的痛苦。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做,所以我一点都不急,”康平喝了一口开水,将卡在喉咙的药片冲服下去,“下午去吧,说好了的,我们可不能失信。”
“我走了,你怎么办?”林抗盯着康平。
“别这样看着我,我可不想拖你后腿。”康平呵呵笑起来,“你放心,我这么大个人,还不知道有事找护士呀?”
“好吧,下午我就去,”林抗剥了一个香蕉递到康平嘴边,让他咬了一口,“你想好没有?打算给广告公司起个什么名?”
“嗯——”康平沉吟了一会儿,“我姓康,你姓林,就叫康林广告公司吧。”
“太俗了,没什么创意。”林抗笑道。
“新思维,这名新奇,时代感强,怎么样?”
“好是好,可就是太空洞了,没什么象征意义。”林抗挨着康平坐下,将手搭在他的肩上,“再想想吧,康平,一个好的名称不仅体现着一个公司的文化素质,还能提升公司的整体形象,这可不能随便。”
康平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扭头看着窗外。这里是二楼,正好可以看见一树开得热闹的红花,看不见树身,整个看上去,就像一只跃跃欲飞的大鸟。
“火烈鸟!”他脱口而出,“就叫火烈鸟吧,林抗!”他显得有些激动。
“好哇,康平,你怎么想到这名字?”林抗高兴地站起来,“火烈鸟,预示我们的广告公司就像带着祥瑞之气的火烈鸟,展翅飞翔。”
“你看,”康平指着窗外的红花,“那不就是一只跃跃欲飞的火烈鸟吗?”
“好,康平,”林抗疾步走到窗前看了一会儿,又踱回来,“从现在起,你就负责公司的徽标设计,明天我就将画板和笔带来,我呢,在这几天将公司的一切事务搞定,下个星期天哪,你就坐在轮椅上,让我推着去参加我们公司的开业典礼吧。”两人开心地笑了起来。
也许是去痛片起了作用,康平感觉腿不那么痛了,疲惫却上来了,直想睡觉。林抗看出了他的倦意,将床放了下来,服侍康平睡下。他又坐了几分钟,等康平睡过去后,才离开病房,他必须趁这个时候买些牙膏牙刷洗脸帕之类的生活必需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