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氏集团所有的董事会成员几乎都收到了这样的信和照片,于一行、龙德梦等人很快就私下通了电话,这直接关系到康氏集团的声誉和前途,他们不能不急。
出租车在申伊大厦大门前停下,康德超一下车,等候在那里的于一行等人就围了过来。他是接到他们的电话后赶来的,他没有让老高送,因为他还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这件事。
“董事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要是传了出去,康氏集团怕是……嗨!”
“我们可不能眼看着康氏集团毁于一旦呀,董事长!”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言语里焦虑多于激动。
康德超心里乱极了,事情的发展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得多。他毕竟见多识广,很快就镇定下来。“大家静一静,”他做了个手势,“这件事还不辩真伪,也许是我们的竞争对手恶意诬蔑也说不定?我希望大家不要急燥,这个时候,我们千万不能自乱阵脚,给对手以可乘之机。你们先回去吧,我去找康鸿,弄清事情真相后,我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的。你们放心,康氏集团是我一手建立起来的,我能看着它毁于一旦而坐视不管吗?”说到最后,他的声音竟有些颤抖了,表面上的镇静依然难以掩住他内心的恐慌。
他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大家也不好再说什么,目送他进了大厦,方才离去。
今天可真是一个好天气,温暖的阳光映射在大厦的玻璃墙上,坐在皮椅里,康鸿也能感受到它的暖意。他索性将椅子拖到窗前,拉开落地窗,然后很惬意的坐进椅子,暖暖的阳光很快就落满了他放松的身体。
他双眼微闭,轻轻摇晃着椅子,在这美好的下午时光,要是能搂着一个百媚千娇的娘们儿,那才叫爽呢!他脸上荡漾着淡淡的微笑,王小玉的影子在他眼前不停的晃动着,嘿,这娘们儿,真他妈够浪的,有味,特别是这段时间,简直是百依百顺,极力迎合。跟她几年了,康鸿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精力旺盛,一向自我感觉良好的他,不得不悄悄注射B—2,以维持性能力,尽管知道这样做对身体不好,但他却依然乐此不疲,他根本无法抗拒那骚娘们儿。
这几个月可以说是他有生以来最得意的时候,鱼龙湾项目进展顺利,不仅使公司董事会对他更加信任,当初康平卸任时许多幸灾乐祸看他如何来收拾这个烂摊子的公司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还有一件令他欣慰的事,就是上次购进的毒品已经销出一半,利润可观。他已经暗自决定,等这批货全部脱手后,就金盆洗手,从此不再涉足违法之事,现在他已是名利集于一身,没有必要再在黑道上走下去,给自己制造危险因素。
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要做回好人!
“啪嗒”一声,办公室的门开了。康鸿睁开眼扭头一看,进来的竟然是父亲。他慌忙站起来,一边将椅子拖回到办公桌前,一边笑着说:“爸,有什么事打个电话不就行了,何必还要亲自来?”
康德超没有理会康鸿,径直走到他对面的扶手皮椅里坐下,目光冷峻地看着他,直看得不明就里的康鸿心头发毛。过了好半晌,他才缓缓说道:“阿鸿,你老实告诉我,你究竟背着我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尽量压抑着心里因越来越强烈的恐慌而引起的波动,他明白,不管这件事是不是真的,康氏集团都将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和危机,这么多人都收到了信和照片,保不准政府相关部门和更多的人都会收到,这对康氏集团来说,打击将是毁灭性的。
“爸,你怎么这样说我?”康鸿闻言,微微愣了一下,先前的快意瞬即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接踵而来的是隐隐的不安。
“我只要你回答我,是干了,还是没干?”康德超紧紧盯着康鸿的脸,想从他脸上搜寻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你为什么这样不相信我,爸?这么多年来,你一直都这样!”康鸿心里不停转动着,究竟是什么事让父亲做出这样的反映呢?他极力保持平静,在没有摸到端倪的之前,他是不会自露马脚的。“你究竟要我怎么做,你才肯信任我?”他脸上近乎痛心疾首的无辜,的确让人颇为心动。
“不是我不信任你,”康德超摸出信,使劲摔在办公桌上,“你自己看吧!”
康鸿取出信和照片粗粗看了一遍,立即惊得脊梁骨直冒冷汗,那间密室少有人知,交易那天内外都有兄弟把守,谁会摄到这张照片呢?难道是自己兄弟出卖了我?康鸿想着,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抖了抖信和照片冷笑着说:“爸,你相信这会是我做的吗?这分明是有人居心叵测,想陷害我。”他的声音依然不大。
“你敢说,照片上没有你?”康德超冷冷地看着儿子。
康鸿脸上迅速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随即笑道:“噢,这是我跟同学聚会时的照片。”
他一瞬既逝的慌乱依然没能逃过父亲敏锐的眼睛。康德超整个身子颓然靠在了椅背上,还能说什么呢?不管康鸿如何否认,信上所说的都是真的。他像一只突然老去的斗牛,绝望地闭上眼睛,他感到自己的灵魂正在向一个未知的漆黑深渊疾速滑落,他的心能清晰地感受到黑暗的恐惧和摩擦的疼痛。
康鸿坐在椅子里,看着静默着的父亲,不安地蠕动着身子,如坐针毡。他迅速思考着应对之策,这件事的发生,是他始料不及的,他决没想到,居然有人敢背叛他,谁会这么大胆呢?
办公室内好静,这种宁静是带着不真实性的,是令人压抑和窒息的,就像暴风雨来临前那一刻的宁静。
康德超猛然睁开眼睛,他的目光已经没有了先前的凌厉,却另有一种苍凉、疲倦和无奈的意味。这种眼神是康鸿所陌生的,他也更加不安和惊惧了。
“你在说谎!”康德超近乎低吼地叫道。
“没有,我没有!”他知道这种否认已经没有意义了,父亲的洞察力已经触到了他内心深处的秘密,可他依然无力地反抗着。
康德超重重地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阿鸿,我不知道该对你说些什么,”他的语气很是沉痛,“你也不是小孩了,我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打你骂你,你要做什么,怎么做,我都无法责备你。可是,不管怎么说,我都是你父亲,我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掉进泥沼而不拉你一把吗?你做了什么,你承认也好,否认也罢,都瞒不过我的。我们做任何事情都要三思而后行,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他吸了口气,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将声音放得轻些,再轻些,“唉,我希望你能悬崖勒马,趁公安机关还没动作之前,投案自首,争取宽大处理,这是你唯一的出路,现在还来得及。”
康鸿一开始还静静的听着,渐渐的,他的嘴唇越咬越紧,面色也变得懊恼而痛楚,甚至有些可怖。“你少来这套,”他终于忍不住了,“砰”一掌拍在桌上,暴跳如雷地叫了起来,“从小到大,你何曾看重过我?什么事你都偏向阿平,他才是你的儿子,我算什么!你假惺惺送我出国学工商管理,却将公司交给阿平,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住口!”康德超做梦都没想到,康鸿竟然会说出这番不堪入耳的话,他怒不可遏地大吼一声,霍地站起来,挥手打向康鸿的脸。
康鸿却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起身将身子凑了过来,眼里露出了凶狠的光芒:“想打我,哼,不要以为你是我父亲,我就不能把你怎样,告诉你,不管哪一个,想跟我过不去,他就休想好过。”说着,猛地将康德超掼在了椅子里。
康德超的身子重重地跌落在了椅子里,由于用力过猛,差一点随椅子一起摔倒。他眼前金星直冒,脑袋里发出嗡嗡的轰鸣,同时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心痛。他的脸色气得青一阵白一阵,浑身像害风寒似的战栗,颤抖着声音指着康鸿:“阿鸿,你,你竟然这样跟我说话,我是你父亲呀。我知道你性格的弱点,所以我才千方百计帮助你,不希望你在名利场上涉足太深,更不希望你因此而走上绝路,你为什么要拒我于千里之外呢?阿鸿,听我一句话,就算爸求你,去自首吧,只要你能活下来,比什么都强啊。”
“我不会去自首的,你也不用做出这副样子,”康鸿猛地站起来,一掌拍开康德超的手,暴跳如一只狂怒的狮子,“这么多年了,你正眼看过我吗?你想过我的感受吗?你没有!没有!你痛苦是吗?你难过是吗?哼哼,哼哼”一连串冷笑后,他的脸色更加阴森,肆无忌惮地放射着恐怖和怨毒,“我就是要你痛苦,我就是要你难过,告诉你,这些都是我做的,你从来就没给过我机会,我不这样,我现在能坐在这里吗?反正你从没在乎过我,你去告发呀,我死了,你不更好!”
康德超呆呆地看着盛怒的儿子,眼神是陌生的,他一直以为,康鸿只不过善于玩弄心机而已,没想到他竟然如此丧心病狂,简直就是不可理喻。他知道,这个时候无论说什么,康鸿都听不进去,反倒回更加激怒他。他在心里悲哀地长叹一声,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从椅子里摇摇晃晃站起来,踉跄着走了出去。
康鸿的身子终于又落进了皮椅里,他从父亲的眼里看到了危险的信号,恐惧和惊惶就像吐着信子的毒蛇,紧紧地攉住了他的心。这一切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以至于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他身子侧坐着,目光紧紧地盯着桌上的信和照片,苦苦思索着。
对他来说,恐惧和惊惶永远不可能在他心里停留太久。他很快就镇定下来,眼里重又露出了阴骘的坚毅,一切想要威胁他的人,他都不会让他活在世上。现在,老头子知道了他的一切,能让老头子闭口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让他从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
他的眉头跳了一下,那毕竟是他的父亲,血浓于水的亲情,使他难于做出这样的决断。然而,自我主义很快就占了上风,无毒不丈夫,谁叫那老不死的知道得这么多呢?
终于,他掏出手机拨通了阿光的电话。
走出申伊大厦,康德超没有乘出租车回家,而是沿着北京路人行道漫无目的地走着,他既不想失去儿子,也不想让自己亲手建立起来的康氏集团毁于一旦,他必须得仔细想想,究竟怎样才能将两者都保住。
暖暖的阳光越过光秃秃的树枝落在他身上,他却丝毫也感觉不到它的温暖,反倒觉得有一股无形的阴寒之气自心里溢出,正在向全身迅速扩散。
大街对面是一个公交车站,在那里乘412路公共汽车可以到他家附近,他决定乘公共汽车回家。好几年没坐过这玩意儿了,说不定在那闹哄哄的车厢里,能使他迅速打开混乱的思路呢。
走到大街中央,他看见一辆由东向西的北京吉普车疾驶而来。他立即停下了脚步,打算等吉普车过去后再走。然而,吉普车就像喝醉了酒似的,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猛一打方向,向他拦腰撞了过来。
他大惊,身子本能的后退,可哪里退得及。吉普车重重地撞在了他的腰部,然后疾驰而去。他惨叫一声,身子被撞得飞了起来,落在了旁边的车道,一辆躲避不及的轿车从他身上碾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