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卧室并不大,却布置得简单明朗,一目了然,倒也清净幽雅。一看就知道主人是一个懂得生活的人。打着褶皱的窗帘早已经拉开了,清清爽爽的朝阳透过窗玻璃,暖暖地在屋内肆意挥洒,被子上也散落了柔柔的一块。
韦洁睁开眼睛来,无力地盯着凹凸有致的天花板,她的脑袋依然昏昏沉沉的,像要掉下来一般。昨晚发生的事不仅记忆犹新,那余悸也犹存啊,她最爱的人就像被突然而至的龙卷风刮跑似的,再也不属于她了。她黯然地轻轻拉过被子,将头盖住,她真希望自己就这样睡下去,没有知觉,没有意识,也没有痛苦和绝望,永远不要醒来。
通往客厅的门开着,廖飞扬打电话的声音尽管压得很低,她依然听见了,并且听出了他言语中的怒意。
她再也无法入睡了,坐起身子,双手抱着膝,阳光便飘飘洒洒落满了她的身子。这真是一个令人愉快的早晨啊,朝阳充满了诗意的温馨,而这份温馨不属于她。昨天这个时候,她还对爱情充满了美好的憧憬,而现在,她却成了一个没有爱情温暖的女人,为什么会变化得如此之快呢?难道,生命就非得要在不断的伤害中结束吗?
她的眼前又浮上了康平痛楚的眼神,她知道,康平是爱她的,而且爱得很深,不然,他不会如此伤心的。可是,那又怎么样?他毕竟没有选择自己啊,这就意味着她再也不能跟最爱的人在一起了!
一种孤独无助和嗒然若丧的神情悄然爬上了她的脸庞,无比的酸涩又一次在她心里激荡开来,瞬间袭遍全身,溢满了,从眼里滑出来,打在抱着膝盖的手上,滚烫滚烫的。
廖飞扬打完电话进来,见她又在伤心落泪,心里也酸酸的。“你醒了!”他轻声问道,虽然勉强笑着,依然掩盖不了满脸的倦意和眉宇间还没褪尽的怒色,一看就知道他一夜没睡觉和刚刚发过火。
韦洁使劲吞咽着泪水,她不想在这个爱她而自己又不爱的男人面前太过情绪化。然而,她越是这样做,眼泪就越是不听话的哗哗向下流。她知道是康平通知廖飞扬的,可毕竟,在自己最落寞的时候,是这个男人守候在身边啊,她不是一个无情的人,怎么能如此绝情地对待这个痴情的男人呢?以自己现在的心境去猜度廖飞扬以前被拒绝时的感受,他不也伤心难过吗?感情为什么要这样复杂,总是这样伤害过去伤害过来,虽然这些伤害都不是故意的?
廖飞扬走到她身边,默默地将纸巾递到她手上,然后径直走到了阳台,因为,他的眼里也已噙满了泪水。他回来的时候,韦洁已经擦干了泪水,依然坐在床上,情绪却安静了许多。
“你在跟谁打电话?”韦洁低垂着眼帘,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平静。
“噢,一个朋友。”廖飞扬说。
“是康平吧?”
廖飞扬微微一愣,急忙岔开了话题:“我给你煮了牛奶,我这就去给你送过来。”
“不用了,飞扬,我不想喝。”韦洁说着,下了床。
“韦洁,你不要这样好不好?你告诉我,你跟康平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廖飞扬几乎祈求地叫道。
“一切都过去了,我不想再提起他,”韦洁整理好了床铺,“现在几点了?”
“八点一刻。”
“要迟到了。”说着,就要穿鞋出去上班。
“忘了告诉你,韦洁,我已经打电话到你公司为你请了假,你就好好休息吧。”廖飞扬走过来,掀开被子,示意她躺上去,眼里满是深深切切的关怀。
“哦——”韦洁抬眼看了一眼廖飞扬,又迅速垂下了头,顺从地躺进了被窝。
廖飞扬为韦洁盖好被子,然后定定地看着她,她的脸是平静的,可是,那是一种比失声痛哭还让人难受的平静啊。他再也忍不住了,伸手捉住她的手臂,摇撼着,焦灼地叫道:
“韦洁,你不要这样,你不要这样,有什么话就对我说,总比憋在心里好受些。你知不知道,看着你这个样子,我会受不了的。”
他的话就像犀利的匕首,一下就击碎了韦洁脆弱的平静。她侧过脸去,眼睛又朦胧起来,一层泪浪逐渐蔓延开来,迅速淹没了整个眼眶,一滴滴沿着面颊滚落,纷纷乱乱跌落在枕头上。她微张着嘴,不停地翕动着,想要说什么,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廖飞扬难受极了,拉起她的身子,双手使劲扳住她的双肩,不住口地叫着:“韦洁!韦洁!你看着我,你看着我呀!韦洁!”
她却哭得更厉害了,以至于全身都颤抖起来,从昨晚到现在,她都没有像现在这样伤伤心心地哭过。淤积在心的伤感一旦真正爆发,就会像决堤的水那样,难以控制。此刻的韦洁就处在这样一种境况之中。
廖飞扬大惊失色,又急又痛又不知所措,一把将她整个搂在怀里,用自己有力的胳膊紧紧地抱着,两手不停地拍抚着她耸动的脊背,想要劝慰,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只是一个劲儿呼喊着她的名字:“韦洁!韦洁!不要哭了,韦洁!”
他把她的头扳起来,使她的脸正对着他。她仍不停地抽噎着,潮湿的眼睫抖动着,脸颊上泪水横流,新的泪珠还在不断地从眼角涌出。他伸出手指,徒劳地拭着,继续恳求道:“不要哭了,韦洁,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好起来,怎么好起来?难道,还能让康平回到自己身边吗?这句话更是触动了韦洁的伤感,更加不可遏止地哭着。
廖飞扬看着那张被泪水浸透的脸,懊恼自己为什么一点不会劝慰,只会说那些无用的废话,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伤心落泪,而自己却无能为力。他焦灼而不安地看着,心里就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撕裂那般疼痛。猛的,他的目光落在了韦洁抖动颤栗着的唇上,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产生这样一个奇怪的想法,吻她,用自己的唇堵住她的嘴,那她就没法哭泣了。
他想着,捧起她满是泪痕的脸,迅速将热热的嘴唇压了过去,吻住了她那温软的、如花瓣似的双唇。
她的脸被他的双手紧紧捧着,她没有拒绝,也没有迎合,就这样让他热烈的、疯狂的吻着,她已经没有勇气,也没有理由再拒绝这个男人。
那啜泣声倏然停息了,卧室里静极了,几乎可以听见阳光那温暖的脚步声。
他吻过了她的唇,又开始吻她的额头,吻她的脸,他不仅要吻去她脸上的泪水,还要吻去她刚刚受伤的心灵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