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刘柳却站出来说:“南郡为刘氏婿,少时与臣同游,臣愿出使荆州。”
  刚才还没人愿意,一下子就有两个人选,定夺不下,旁边的法顺向元显暗示派王谧前去,元显考虑到刘柳也可能有异心,会借此逃到荆州,还是留在建康做人质比较好,就选择王谧出使荆州。
  出去后,王谧向刘柳做手势,暗示他和自己一同出去,有话要说,哪知刘柳就当没看到,直接走掉。
  最终,还是王谧在半路上截住刘柳,问道:“卿为何要出使荆州。”
  “如果是你去,这两边肯定会动武。”刘柳回答。
  “何以见得?”王谧又问,刘柳没有回答,飘然而走,算了,迟早的事。
  等王谧到荆州的时候,正好赶上桓升的三周岁生辰,虽说王谧比比不上王亲,但也是他的从弟,就十分高兴地欢迎他,也不问他来的目的,就先请他上席入座,尽饮欢畅。
  直到第二天,王谧才找上桓玄,说道:“灵宝,你究竟是什么意思?真打算谋反?”
  桓玄惊讶道:“我幸领荆州,极受皇恩,怎么会谋反呢?”
  王谧想这人还真是嘴硬,又说道:“你先扣留重臣,又写信诋辱当朝,厉兵秣马,看样子就是观衅而动。”
  “朝廷不正,昏暗无序,我只想为晋室尽心而已。”
  “那你说吧,要我回去怎么回复?”王谧见问不出个所以然,干脆往白了说,自己也就带带话而已。
  桓玄沉吟良久,说道:“卿随意即可,多加保重。”又把难题推给王谧。
  王谧满身疲惫地从荆州回到建康,元显问他如何,他只说桓玄热情招待了自己,对于朝廷并无其他说辞。
  元显还是犹豫自己是不是该动兵了,这是,有人传来密报,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是庾楷的,他表示,荆州人情未定,内部多有矛盾,如果元显要讨伐桓玄,自己可以作为内应。
  这时,张法顺也说桓玄刚刚强占荆州,又是数年横行,百姓情感并不能依附与他,他现在也是设郡至丞,夺取民心,无暇顾及别的事,应该趁早讨伐。
  元显也觉得有道理,拖下去对自己更加不利,就派法顺到京口找刘牢之商议。
  刘牢之见到张法顺,也差不多知道是什么意思了,讨伐桓玄,他不是非常愿意,第一,有损自己的实力,第二,桓玄平定后,司马元显也难应付。不过,在法顺面前,他也没明确说明自己的态度。
  长法顺也是聪明之人,怎么会看不出,回到元显处,就说刘牢之靠不住,还要自己努力练兵才行。马上,朝廷就开始大规模地训练水兵,招募士卒,筹备战舰,准备进攻桓玄。
  听到朝廷大张旗鼓训兵的消息,桓玄察觉到了火药味,不过,确实如庾楷和法顺所说,自己这里也是一团乱麻,理清也需要时间。
  所以,他应对的政策只有一条――阻断长江商路,不让东西方有物资交换。经过孙恩之乱,三吴一带极为贫乏。
  在断商路时,他一直在想,如果万盖在他身边,一定会对他拉长了脸。
  这次,不是万盖,倒是陶渊明对他哭丧着脸,年关将至,他知道他想回家。虽然说自己现在与朝廷不合,急需人手,但他也不想强留他,未等陶开口,他便说道:“准卿回家过年,早去早回。”
  陶依旧苦着脸,说道:“恐怕不能早回了。“
  桓玄又看他,才发现他一身素衣,陶说:“家母在数月前归西,我要回家守孝。“
  “三年……“桓玄轻声念着,好长的时间,又抬头说道:“节哀顺变,等卿回来。“等他三年之后归来,这边的事也该平定了。
  送别渊明,桓玄不紧不慢地安排自己的事。
  这边,元显却等不及了。
  终于,到了一个好日子,元兴元年正月初一,等不及的元显就让皇帝德宗写下诏书,讨伐桓玄,诏书是这样写的:
  竖子桓玄,故大司马不腆之息,少怀狡恶,长而不悛,遂与王恭协同奸谋,阻兵内侮,三方云集志在问鼎,窥拟神器。赖祖宗威灵。宰傅神略,忠义奋发,罪人斯殒。玄等猖狂失图,回舟鸟逝。便宜乘会,歼除奸源,于是同异之论,用惑庙策,遂使王宪废挠,宠授非所。犹冀玄当洗濯胸腑,小惩大诫,而狼心弗革,悖慢愈甚,割据江湘,擅威荆郢,矫命称制,与夺在手。又对侍中王谧放肆丑言,欲纵凶毒,陵陷上京。无君之心,形于音翰;不臣之迹,日月弥著。是可忍也,孰不可怀!宜明九伐,以宁西夏。尚书令、后将军元显可为征讨大都督、督十八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
  除此之外,又大赦天下,改元为元兴。
  不过,起兵这件事对元显来说,可不能像孙恩那样,说来就来,还得进过细密的策划,做好充足的准备。
  首先,有人提议,应该先把留在建康的桓氏给杀掉,建康的桓氏,首当其冲的便是桓修。但是,这人是司马氏的女婿,王诞又对元显说:“桓修与桓玄志趣不同,前几年的江州事件也可以说明这件事。“而且,在作战前就大动干戈,实在不好。
  张法顺也认为姓桓的不一定都支持桓玄,只是有一个人让人怀疑,这人就是桓谦。于是,他对元显说道:“桓谦在建康,常常作桓玄的耳目,不应该留。打仗前锋最重要,而刘牢之多变,也不值得信任,可以命令刘牢之诛杀桓谦,如果他做了,就说明他会站在我们这边;如果他不做,我们就只能再想其他办法了。“
  元显拒绝,说道:“没有刘牢之,我们挡不住桓玄。“
  张法顺再三劝说,也没有用。反而,因为桓家世代治理荆州,得到荆州一带居民的归附,特别是桓冲,更为东晋西部地区百姓留下不少好处,为了拉拢人心,元显把桓谦由骠骑司马调任都督荆、益、宁、梁四州军事并为荆州刺史。
  法顺这样说倒不是冤枉桓谦,不过桓谦是守本分的人,也可以说是好人,他和桓玄是常有通信,也议论国家大事或通报信息,不过,这堂兄从没说过司马父子的坏话。接到朝廷荆州刺史的任命,他也是暗叫不好,看来不免一场恶战,荆州刺史一职,对他来说完全是虚的。
  现在的他,能做的就是什么都不做。他不想给桓玄通风报信,不是怕麻烦或危险,只是不愿辜负司马郎君的一片好心,在与桓玄不和之时,他还能保全在建康的桓氏,这个不能不说是个恩情。
  不过,即使他不作耳目,自然有人为桓玄通信,这个也是桓氏中人,也就是桓石康的弟弟桓石生,他在司马道子身边任长史,在元显发兵那天,他秘密派人向桓玄报告朝廷要讨伐他。
  一族之中,总有各式各样的人,桓氏就是如此,有安分的,也有野心家,有果断有主见的,也有只能听从一族首领安排的,现在的桓玄,已经是桓氏一族的首领了。或者说,自王谢大族没落之后,他可能是整个东晋士族势力的代言人。
  桓石生和桓玄的关系不算太好,有联系也是十年前在建康当太子洗马的时候有过交集。桓石生的考虑也不是太多,只是因为桓玄姓桓,不想看到桓氏再受压抑。
  桓玄接到密信的时候,微微惊讶了一下,元显竟然抽得出手来管自己。虽然这几次刘裕站孙恩屡屡取胜,但终不能给他致命一击,还是让他继续蚕食东晋,现在那边应该是又穷又乱才对。
  确实,现在那边连军队的粮草也不能正常供应,所以自下了诏书后,元显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举动了。
  而桓玄,他自己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进建康,在荆州待敌,胜算更大。而且,万一他和北府兵真打起来,只会让孙恩坐收渔利,对谁都不好。
  桓玄正打算让各军队戍守待敌,卞范之却说道:“荆州是桓家的腹心之地,怎么能让把敌人引入这里,给自己找穷困。”
  他说的有道理,殷、杨之后,这里也需要休息调整,又问:“那该怎么做?”
  卞范之说道:“桓公威名远扬,而元显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而刘牢之,也是人情尽失,等到了京师附近,陈说祸福,他一定会投靠我们,胜利翘足可盼。”
  桓玄想想也有道理,在问问自己手下的将领,大部分也是摩拳擦掌,等着逼近京师。不过,冯该也说,这样做也算是以下犯上,不少下面的将领不愿起兵作乱。
  至于索元,对于这样的行动也没多大的热情,他虽然没有什么忠君概念,但比起来,讨贼比讨大臣有趣了,不过,既然是桓玄愿意的事,他无论如何都会支持。
  终于决定进兵建康,为了让孙恩那边能稍微安定下来,他致书万盖,希望他能阻止孙恩那边的军事行动。他虽然不放心万盖,只希望他能自保,但几次下来,万盖的消息准确率很高,他就不自觉地对他寄予更多的期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