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出兵,不能当无名之师,无论如何都要给自己找个理由才行,仔细看看元显让皇帝下书历数自己罪状的书,桓玄真看不出这出自何人之手,感觉技术含量不大,说自己与王恭同谋,却漏掉自己火并殷、杨的事,也也没举出自己更多的过错。说自己侮辱王谧,更是无稽之谈。
  看来在建康,王谢家的精英贵族们并不能为他所用。
  自己这边的讨元显檄怎么说都不能输给他,桓玄又想到了陶渊明,那个会写家情小诗的人会不会写檄文呢?只可惜现在他不在自己的身,自己身边并不是没有文人,但这些还是自己比较在行,于是挥笔写下:
  案扬州刺史元显:凶暴之性,自幼加长;犯礼毁教,发蒙如备。居丧无一日之哀,衰为宵征之服,弦觞于殷忧之时,穷色于罔极之日,劫略王国宝妓妾一朝空房,比基恶之始,骇愕视听者矣。
  相王有疾,情无悚惧,幸灾擅命,扬州篡授,遂乃父子同录,比肩连案。既专权重,双行险暴,恐相王知之,杜绝视听。恶声无闻,佞誉日至。万机之重,委之厮孽,国典朝政,纷纭淆乱。又讽旨尚书,使普敬录公。录公之位,非尽敬之所。苟自尊贵,遂悖朝礼。又妖贼陵纵,破军殄民之后,己为都督,亲则刺史,于宜降之日,辄加崇进。弱冠之年,古今莫比。宰相惩恶。,己独解录,推祸委罚,归之有在,自古僭逆未有若斯之甚者。
  取妾之僭,殆同六礼,乃使尚书仆射为媒人,长史为迎宾,嬖媵饕餮,贺同长秋,所谓无君之心,触事而发。八日观佛,略人子女,至人家宿,唐突归妾。庆封迄今,甫见易室之饮;晋灵以来,忽有支解之刑。喜怒轻戮,人士割裂,治城之暴,一睡而斩。又以四岁孽子,兴东海之封。吴兴残暴之后,横复若斯之调。妖贼之兴,实由此竖。居丧极味,孙泰供其膳;在夜思游,亦孙泰延其驾。泰承其势,得行威福,虽加诛戮,所染既多。加之以苦发乐属,枉滥者众,驱逐徙拨,死叛殆尽。改号元兴,以为己瑞,莽之符命,于斯尤著。否极必亨,天盈其毒,不义不昵,势必崩丧,取乱侮亡,实在斯会。三军文武,愤踊即路。
  从字数上来说,桓玄是胜一筹的,不过,要说元显真有什么大罪过,也就是劫略王国宝妓妾,夺父亲权势,娶妾声势浩大,失礼,用刑严峻,放纵孙泰为祸,征用乐属,改号元兴,暗示为“元显”的符瑞等。
  檄文传到各地,后来过江州,又把檄文传至建康。
  桓玄要出发了,不得不说,他那可怜的哥哥又被桓玄叫过来镇守江陵了,做他的哥哥真的很累。
  父死之后,最亲莫过于手足,而桓伟又是和自己一同长大的哥哥,最宠爱自己的就是他了,能让自己放心任用的也是他了。送军那天,桓伟对弟弟说道:“灵宝,如果遇到打不过的,就逃到哥哥这里,做哥哥的只希望你能平安。”
  桓玄的野心并不能得到身边最亲的人的赞同,桓伟这样,刘清也是如此,但她也明白,如果束缚住他,只能让他一生都不开心。所有,她不发一言,理好丈夫的戎装,把头埋在他冰冷的胸前,说道:“玄郎做什么,清儿都随你。”
  东下一路上,两个至亲的态度让他心很沉重,路上也缺少斗志。
  不过,还有比他更没有斗志的,那就是元显郎君,当桓玄讨他的檄文传至建康,看到他真得行动了,十分恐惧,当然,也有些是他想象出来的,并殷、杨之后,在一般人眼里,桓玄的形象有了很大的改变,那个十年前和自己投壶的叔叔,不知道现在怎样的骇人。
  但是,无论怎样,硬着头皮也要应对。二月,皇帝司马德文穿着戎服在西池饯别元显。这个皇帝,似乎早已忘了桓玄是谁,还是这样周围的人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只是,现在遇到不高兴的事不能再像先前那样哭闹了。
  吃完皇帝准备的宴席,元显登上战船,却不久久不肯出发。
  走过寻阳,出过江州,就到了不是自己能控制的地方了,他的心也提着。出江州许久,依旧不见任何守军。桓玄暗想,在这个时候司马元显还没有行动,看来自己离成功不远了。同样,将士们如入无人之境,信心大增,士气大震。
  索元大失所望,对冯该不屑说道:“我还不如在荆州训练呢!“夜间,也觉得烦闷,走出船仓,独自在船头坐看星月。
  在昏暗的夜色中,他看到前一艘船上有人影骚动。几年的修炼,他已经不再鲁莽,而是轻声跳上前面的船。
  “这些交给司马郎君,不用再回来了。“说话的人似乎在向另一个人递什么东西。
  另一个人接过,就要跳下船,这时,索元一个剑步上去,抓住要走的人,厉生问道:“你们偷偷摸摸地要做什么?“
  很快,这阵骚动引来了其他人,众人拿来火把一照,是庾楷和他的手下。
  此时,桓玄也出来了,问清楚了事情始末,也知道庾楷做了元显的内应。他怒火顿生,就要下令处决他。众人劝住,行军还未遇敌,不宜杀自己方的人,而有内贼的事,也不宜让更多的士兵知道。
  于是,桓玄下令先把庾楷关起来。他也有意思,问道:“为什么背叛我?“
  “犯上作乱,必败!“
  “别和我说虚的!“桓玄怒气未解,给了庾楷一鞭子。
  “桓玄你上不能忠君,下不能安抚兵将,起事难成。“庾楷咬着牙说道。
  “难道司马元显就能成了?“
  庾楷叹口气,摇摇头。
  处理好庾楷,继续行兵,桓玄还是忧虑,自己连一个庾楷都留不住。索元似乎看出桓玄的心思,说道:“灵宝大哥对庾将军多有压制,才导致他投向司马元显,其他人对大哥还是很忠心的。“他顿了顿,“至少,我此生跟随。“
  桓玄却拉过他的手,说道:“万一兵败,阿保可另投明主,我一点都不会责怪。“
  “有我在,就不会让君兵败。“索元庄重说道……
  又过几天,朝廷派人来了,这次是司马柔之,他带着驺虞幡到荆、江军中,告谕他们退兵。可惜,还没碰到桓玄,就被桓玄的前锋江陵皇甫敷杀了。
  按说两军开战,不杀来使,这个做法似乎不好,但桓玄却没有责怪皇甫敷,反而觉得他做得对。主要还是这个驺虞幡有着不一般的威力与魔力,驺虞,是传说中的仁兽,晋朝夺得天下时,为收拢民心,就以此为瑞兽,印在幡上,用来传皇帝旨解兵。
  当初,西晋时,楚王司马玮带着数千士兵欲进宫除去贾模、郭彰,势头极盛,可是,当皇帝派人拿着驺虞幡出现在众兵面前,大叫一声,周围的士卒全部放下兵器跑掉了。以及后来的司马伦出示驺虞幡,将士也都放下武器,百官不敢动弹。
  所以,为了不使军心混乱,杀了这个持着驺虞幡的人绝对不会错。
  虽然,路上出现了许多令人不愉快的情况,桓玄还是不费一兵一卒地到达姑孰。
  首先,他派遣冯该向北攻历阳,司马休之固守,一时攻不下,桓玄也不介意,他这样做只是想牵制住休止。
  接下来,他自己带着索元去洞浦,他让他有安全感。他把军队驻在这里,切断前后的道路,又焚烧了豫州的舟舰。
  于是司马尚之只能率步兵九千,在洞浦排开战阵,准备应战,又派出武都太守杨秋屯兵横江。
  桓玄对索元说道:“阿保先留在这里,我去看看横江的杨秋。”
  “那里有兵屯守,我也去。”
  “不用,我去劝降,带着羊孚就行了。”这时候,羊孚像神一样出现在桓玄身后。索元撇撇嘴,灵宝真是喜新厌旧,又道:“我也要去,这样好保护南郡。”
  “阿保还是好好在这里驻守,尚之可能随时发起进攻,不能掉以轻心。”桓玄嘱托道。
  索元点点头,又对羊孚警告道:“如果南郡有半点损伤,我唯你是问。“羊笑着点头,自己也不舍得让他受伤呀,他听说桓玄到这里后,就抱病赶来,他只是想助他一臂之力而已。
  桓玄带着羊孚和几十个侍从到达横江,那里也是一团糟,他从远处注意,竟然隐隐约约听到投降二字。
  等到他们注意到桓玄,就要上前抓住他们,羊孚不慌不忙,说道:“在下奉桓公旨意,前来纳降,降者无罪。”
  “听闻桓玄残暴无常,我们要如何相信他的话?”杨秋问道。
  “就凭我亲自前来!”桓玄从众人中走出说道,杨秋的兵卒都往这边看,果然如传言般的相貌瑰奇,气度不凡,相信也不会是假冒的。
  都到了这份上,本来也就打算投降的,这样,杨秋也就顺理成章地把自己的兵归给桓玄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