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上完课,周依然去敲张止水书房的门。
张止水正在读一本厚书,见是周依然,忙让坐,周依然轻描淡写地说了一下自己好朋友被砍的情况,当然略去了张河长的种种愚蠢行为,只说是邻里纠纷,几个人打起来,是东北人先动的手。自己好朋友住了一个月的医院,可能会留下后遗症。公安局认为双方都受了伤,不愿再过问此事,周依然言下之意当然是想要张止水帮忙。
张止水明白周依然的意思,他沉吟了一下,说:“直接找公安局似乎不太好。这样吧,我给你介绍一个人,是东元律师事务所的卢兆伦,我给他打个招呼,你回头去找他。”
周依然道了谢,张止水想留她吃午饭,周依然婉言谢绝了。打开书房门,周依然吓了一跳,琪琪正站在门口。她在偷听,这是周依然的直觉。琪琪倒是很镇静,对周依然说:周老师走好。周依然勉强笑笑,走出了门。
第二天,周依然直接去了东元律师事务所,反正公司里乱糟糟的,夏金诚和老婆闹上了法庭,根本顾不上公司了,方晓丽坐阵公司,可谁又能听她的。
事务所在一个偏僻的角落,周依然费了老大劲儿才找着。
也只有四五间房子,门庭冷落,周依然心里没底了。她觉得张止水是不是在敷衍她,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大可能,她知道张止水欣赏她,并且,她隐约地感到他们还会发展下去,张止水是孤独的,而和周依然在一起,张止水身上沉寂已久的一些东西又活跃起来。蒋青青无疑绝顶聪明,她知道张止水喜欢什么样的人,也许这整个儿是蒋青青的圈套,周依然想:是的,甜蜜的圈套。
卢兆来岁的样子,身材匀称,一张清瘦、黝伦看上去黑的脸膛,头发乌黑蓬乱,目光时而专注时而游移不定。他双手细长,轻轻敲击着桌面,好像头脑里不停地抖落思绪的片断。周依然对他的感觉不是很好,觉得他精力过剩而心怀狡诈。他显然是接到了张止水的电话,听周依然介绍完自己,脸上显出转瞬即逝的微笑。
“你把真实的情况告诉我。”他示意周依然坐到他对面。
周依然较为客观地把王秦青被砍的经过陈述了一遍。
周依然说话的时候,卢兆伦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起初周依然很镇静,渐渐地她有点儿恼怒,她觉得卢兆伦并没有认真听她的话,而是在窥测她的心理,看她是否说了谎。周依然好不容易才讲完,她似乎看到卢兆伦嘴边有一丝嘲讽。
“这事儿用不着上法庭,法庭是张赌桌,筹码押在谁的身上还不知道。你带我去见你的朋友,然后我去见那两个东北人。医药费他们会付的,要求偿付双倍吗?”卢兆伦懒洋洋地说,嘴角又露出那种令人讨厌的嘲讽。
“也许应该偿付双倍,万一我的朋友留下了逐渐丧失记忆的后遗症呢!”周依然虽然这样说着,但心里对卢兆伦的话没有信心。
“那得有医生鉴定,不能万一,而是肯定。”
周依然盯着卢兆伦,用半信半疑的目光,她是一个具有坚定信心的人,她想从卢兆伦的脸看到他的心。可惜,她做不到,她看到的是一面镜子。
周依然有四五天没上班,她陪着王秦青和卢兆伦,事情出奇地顺利,卢兆伦和两个东北人谈了一个半小时,东北人答应负担万元医药费和万元精神损失费他们能拿出的只有这么多了。
周依然很想知道卢兆伦都说了些什么,但卢兆伦闭口不再谈此事,对王秦青的一番感谢的话他有点儿不耐烦,似乎这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麻烦他是不应该的,他既然接受了,办好这件事也就理所应当。周依然开始对卢兆伦刮目相看了,觉得这是个不同寻常的人。
王秦青执意要付卢兆伦报酬,周依然知道卢兆伦决不会接受,又不便扯出张止水来,便在送走卢兆伦后对王秦青说:“这是朋友介绍来的,完全是碍着面子,多少报酬人家能看到眼里?我看还是去津海湾吃一顿,花上一两千,也值了。”
“那你就安排吧!什么时候都行,我等你电话。”
王秦青在人情事故上是个散漫的人,她不喜欢追究根底,对周依然的“朋友”为什么有这么大面子也不去过问。
周依然先给张止水挂了电话,说朋友的事办妥了,想请卢兆伦吃顿饭,停了一下,她又问:“你有没有时间?”半晌,张止水才回答说“:这阵子挺忙。”
周依然问过之后就意识到张止水会拒绝,暗骂自己笨,可无论如何该有所表示的。就又接着说:“没有你我请不动卢兆伦的,我就算朋友的全权代表了。”
张止水当然明白了周依然的意她的朋友不在场思,的,这就避免了可能出现的尴尬。张止水略微沉吟说:“那就星期六晚上吧!”
周依然又打电话给卢兆伦,听说张厅长也去,卢兆伦爽快答应了。
接下来,周依然想着该怎么对王秦青说这事。打了几次电话,才找到王秦青,周依然说人不好请,事你别管了,反正也没有别人,我自己安排一下算了,你就静心保养身体吧!王秦青说那怎么行,我把钱给你,回头儿让张河长送去。事情就这么定了。
周依然一心想招待好张止水和卢兆伦,卢兆伦看上去对张止水毕恭毕敬,说话的语气里透着讨好与殷勤,和在周依然、王秦青面前迥然不同。似乎他的一切都来自于张止水的提携,他很乐意为张止水做些什么,而张止水表现得很谦逊,很客气。
津海湾的酒店小姐递上菜单,周依然先让卢兆伦,一方面是对卢兆伦的尊重,另一方面也在告诉卢兆伦她和张止水是用不着客气的,卢兆伦又把菜单让给张止水。
张止水说没有外人,随便点吧。他点了一个炸蟹球,一个砂锅参杞乳鸽,卢兆伦要了个苏式叉烧,周依然再让,两人都说够了,周依然便又加了一个津海湾的特色菜双味鲍鱼,又点了两样凉菜,就问喝什么酒?卢兆伦看张止水,张止水想了一下就说:“今天有女士,就喝葡萄酒吧!来干红怎么样?”
卢兆伦摇头说:“难得和张厅长吃顿饭,一定得让您尽兴,我知道您喜欢轩尼诗。”又转过头对周依然说:“周小姐,饭钱是你的,酒钱算我的。”
周依然赶忙说那怎么行,心下揣度:不知道这轩尼诗是一种什么样的酒。
菜上得很快,酒也上得快,周依然看清楚是一瓶法国,张止水说这酒需要慢慢品,咱们就不落俗套,各自品着吧。卢兆伦也随声附和。
边吃菜,张止水边说:“现在流行一句话,温饱喝白酒,小康喝啤酒,富裕喝葡萄酒。我今天沾两位的光,也就富裕一次了。”
“我也听说过一句话,发达国家喝葡萄酒,发展中国家喝啤酒,落后国家喝白酒。其实这反映一种趋势,人们正越来越重视健康、品味,经济越发达,人们的追求目标越高。”卢兆伦夹起一枚色泽金黄的炸蟹球慢慢嚼着说。
“我只知道葡萄酒是最健康、最卫生的饮品。”周依然慢慢品着色彩浓厚、味道醇美的,心里想的却是不知道钱带得够不够,这一千要?瓶轩尼诗千?
“法国人就是讲究品味,据说制造这种轩尼诗葡萄酒需要一种特制的橡木年才能砍伐,酒桶,并且,这橡木须长到橡树树干被裁成标准尺寸的酒桶条板后,任由风吹雨打烈日暴晒,橡木才变得刚韧成熟,极具防磨损特性,用这橡木酒桶蕴藏出的葡萄酒能发挥出最佳潜质,变得润泽,透明度和浓烈程度略减,代之以咱们杯中细腻、金黄的色泽。”张止水说完,呷了一口酒,脸上露出满足的微笑。
“光听这故事也想喝酒了,这橡木酒桶倒给人浪漫的感觉呢!”周依然说着,轻轻转动桌盘,把那盘价格不菲的双味鲍鱼转到张止水面前。
一瓶酒一会儿就喝完了,卢兆伦和周依然建议再拿一瓶,被张止水制止了。
“喝酒恰到好处,喝到最佳境界适可而止,这才是有酒品之人,我最讨厌酒疯子,咱们吃饭,吃完早点儿撤。”张止水说着,示意身后的小姐撤掉酒杯。
周依然很想要那个别致漂亮的酒瓶,回去插花肯定漂亮,又怕被人误解小家子气,便眼睁睁看着小姐用托盘把酒瓶和酒杯拿走。
吃完饭,周依然起身结帐,却被卢兆伦抢了先,“下次再让周小姐破费。”卢兆伦说,周依然觉得很不好意思,执意叫小姐把钱退给卢兆伦。
张止水说:“小周下次再请,这个小东道他还是出得起的,你别小看他的那个事务所啊!”说着,张止水就朝着电梯方向走去,卢兆伦紧跟着,周依然不好再坚持了。
提议到“茗屋”喝茶。周依然正想着回去也无事可做,也就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