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星期,张止水回来了。周依然也渐渐好转起来。
  周依然从不愿在张止水面前提起他妻子,尽管她很想知道有关他妻子的事情。
  张止水这次回来,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他的老岳父去世了。他虽然只是淡淡地对周依然说起,但周依然明显感觉到这件事对他的打击。他居然对老人有那么深的感情,这让周依然吃惊。跟他相处这么长时间,他只字未提过他的岳父。
  周依然身体好起来,就变着法儿给张止水做可口的饭菜,各种小点心,但张止水总是没胃口。琪琪和外婆还在北京,张止水晚上就不常回家,周依然常炖了各种汤给张止水补身子。
  但张止水还是眼看着一天天消瘦了,他似乎有某种忧虑,晚上常常惊醒,但从不对周依然说一个字。
  过了元旦,离春节也就不远了。阜门市有关部门别出心裁,要组织一场足球邀请赛,邀请了在全国颇有名气的红星队,阜门足球队也有些实力,所以这场比赛被媒体看好。周依然对足球没什么兴趣,但当从前机电通讯公司的旧同事李冬平来找她时,她倒对这场比赛产生了兴趣。
  李冬平自从夏金诚和方晓丽结婚后,见公司一步步走向下坡路,便离开公司,另寻高就。这次,她是以亚华公司代理的身份出现在周依然面前的。
  周依然从前和李冬平没什么交情,但今天见到容光焕发、有些气派的李冬平,便知她混得不错,周依然叫职员端两杯咖啡进来,李冬平就说大经理到底不同于我们这些为生计营营役役的小人物。
  周依然笑笑,说:“看你身上这套意大利时装,谁敢说你是小人物?今年最流行的珠灰皮鞋,也是进口货吧?”
  “这几年就混了这套行头,不能和你比啊!”李冬平说。
  “夏金诚的公司倒闭了,你知道吗?”李冬平端起咖啡杯,轻轻抿了一口说。
  “是吗?”周依然心里感到惊讶,但语气淡淡地。
  “听说方晓丽卷了一笔钱和一个推销员去南方,夏金诚差点儿自杀。”李冬平又说。
  周依然微微点点头,似乎这一切在意料之中。
  “真难以想象,几年前红红火火的公司,说垮就垮了,也难说,夏金诚这是自作自受。”李冬平感慨着。
  周依然只是听着,没作一句评论,对这样的人,说起来有失自己现在的身份。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世事无常、人事难料的话,李冬平就开门见山地说:“今天我特意来找你,是带着任务的,你可要全力帮帮老同事啊!”
  “我要靠你赞助呢!谁不知道大名鼎鼎的亚华中介公司啊!”周依然猜不出李冬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开玩笑说。
  “还真是为赞助这事儿来的,红星队和阜门队踢球的比赛,你听说了吧?”李冬平说。
  “知道。”
  李冬平用小匙慢慢搅着咖啡,过了一会儿才说:“那是我们公司联系的。”
  “你不会是叫我掏腰包买票吧!”周依然笑着问。
  万“跟聪明人不说糊涂话,原来计划是体育场容人,售万张票不成问题。但现在,半路杀出一个明星演出队,恰恰也是在比赛那天巡回演出到阜门市。明星演出队阵容不俗,很有竞争力。这样,体育场那边能保住七、八万张票都难。”
  李冬平微微皱起了眉。
  “我能帮什么忙?去买一张票?或者给公司的几十个职员买集体票?”周依然脸上笑盈盈地说。
  “你别跟我兜圈子,谁不知道你神通广大?要是吃不准你能帮忙,我也就不来找你了。”李冬平有点儿亲昵地斜睨一眼周依然说。
  周依然多少也猜出了李冬平的心思,但她觉得这件事她没有把握。
  “我们已经作出调查了,售五到六万张票不成问题,剩下元一张,的四万张由你代理。门票票面价块。”我们给你李冬平的目光直落到周依然脸上,周依然靠在椅背上,轻轻转动身子,她脑子飞快地转着,四万张票如何分配?
  “有难度。第一,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神通广大;第二,这件事倘传出去,我的饭碗不保,太冒险了。第三,我和新闻媒体接触不多,尤其是搞体育节自的。”周依然收起笑,很认真地说“媒体方面你不用担心,电视台方面我们出钱搞定,到时候我们再具体磋商,这件事谁能传出去?我李冬平?那以后别在阜门混饭吃了!我还想常常享受津海湾的美味呢!我知道你从来都不是扭手扭脚的人。”李冬平仍盯着周依然说。
  周依然端起咖啡,没有说话。
  张票,“我知道你也是爽快人。这样吧,每张张。”李冬平见周依然不说话元,另赠,仿佛下了最后决心,才说出这番话。
  周依然脸上没有表情只说试试看,这事儿不敢打保票。
  周依然下午先去做舍宾舞蹈,一直坚持着,她的体重减轻了三公斤,看起来更加健美了。她的精神也很好,听着音乐舞蹈,她对自己越来越有信心了。回到住处,洗过澡,周依然翻开菜谱,晚上张止水过来,周依然要做几道适合他口味的新花样的菜。
  冰箱里有两只大闸蟹,还有金华火腿、酱肉,这都是张止水爱吃的。周依然下楼到津海湾酒楼四层又买了几包半成品青菜。
  张止水开门进来的时候,周依然已经收拾齐整,坐在桌前等他了。小餐桌上,满满地摆了一桌子。青菜是蒜茸番杏,清炒的,浓浓的绿色搭配了几只红樱桃,非常好看;还有一盘清炒羽衣甘蓝,也是鲜绿的,配了两只红辣椒。中间一大盘香汁炒蟹,红艳可爱,鲜香扑鼻。还有一盘胡椒大虾,一个铁板牛排,两样小菜,一小钵用火腿、菌丝、菠菜作配料的鲫鱼煲。
  张止水把头伸出桌前,使劲儿闻闻,笑着说:“我看国宴不过如此吧?今天是什么日子?”
  周依然站起身,替他挂好衣服,环住他的腰说:“和你在一起,哪天都是特殊的日子,都值得纪念。”
  张止水拍拍周依然的手说:“我觉得你就像是上天赐给我的一件特殊礼物,让我感觉生命原来有这样意想不到的美好。”
  “更美好的还在后头呢,其实,我没有别的愿望,我只要成全自己。”
  “你成全的又岂只是你自己,我心里许多的梦想都被你成全了呢,这种感受有的人也许一生都不会体验到。”
  “可见我们都是幸运的人。”
  周依然嫣然一笑。
  她今天特意装扮了一下,盘了头发,挽成髻,鬓角插了一朵玫瑰花,很像是乡村的小媳妇,穿一套咖啡红拉绒细毛晴裤褂,也是仿古式的。唇上涂了珊瑚红的唇膏,显得柔淡素雅。
  张止水退后几步,远远地看着周依然,像跋涉于沙漠的人见到绿洲中的清泉一般,目光里有几分沉醉。许久,他笑着说:“书上说貂蝉、杨玉环闭月羞花,西施、王昭君沉鱼落雁,我看她们都比不上你。”
  周依然轻轻一笑说:“尽管是恭维我的话,我却是爱听的,这真是女人的致命弱点。”
  “女人的弱点不过在自己心里装着,可男人的弱点却在女人的手里攥着。”
  张止水脱下外套说。
  “女人反了几千年的封建,终于见成效了。”
  “其实不过是历史的倒退。”
  “何以见得?”周依然感到惊诧。
  “社会发展之初就是母系氏族啊。”
  “不能说是倒退,只是历史的重演。自然总是轮回运转的嘛。说起来,让女人统治世界自有她的好处,战争平息了,世界和平了,地球美丽了。男人的世界总是纷争的世界,克林顿为什么要轰炸南斯拉夫?还要用最可憎的贫铀弹?因为他想摆脱自己缠身的绯闻。他控制不了自己,不去搞莱温斯基或者苏珊或者玛丽朱丽安,就得去搞战争,就得去毁灭一个地方。要么他过于充裕的肾上腺激素会让他发疯,到时候美国总统成了疯狗岂不怡笑天下?所以男人到任何地方都不能缺少了女人,没有女人存在,男人就像一堆炸药,到处都会出现不安定因素。”
  周依然滔滔不绝地说。
  “你这长篇大论倒还有几分道理。不过战争的因素也常常是因为女人。古代最有名的特洛伊战争不就是因为美丽无比的海伦吗?”
  “这只不过是男人实现其野心的借口罢了。就像两个疯狗咬起来说是为了肉骨头一样。其实还不是因为它们疯了?”
  张止水笑起来。
  “照你这么说,男人要么搞战争,要么搞女人,二者必择其一了。”
  “你可以想想看,那些家庭幸福的男人,哪个不是温良恭俭让?而那些家庭不幸的人才牢骚满腹,满眼地看不惯,满肚子的臭气,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欠他什么似的。”
  张止水捏捏周依然的鼻子,用赞赏的口气说,“像你这样的人做个电视节目的脱口秀绰绰有余,主持个男人三人行或者女人三人行,准保超过窦文涛的明星三人行。”
  “人家只不过对你多讲了几句话,你就这样挖苦人家。”周依然半嗔半喜地说。
  “好啦,咱们吃饭吧。我的胃对我提意见呢。”张止水坐下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