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依然惊呆了。
这些事情似乎只在电影、小说里看到或被描述,想不到竟会发生在卢兆伦身上。梅云艾有什么目的?卢兆伦不是对他忠心耿耿吗?
“梅云艾要我做违法的事。他的业务不仅仅是房地产,他还有工厂,是在别人的名下。河南新野县一个小厂从梅云艾的厂子万,里购了万元的货另万打的,只欠条,付了有四年了,这万一直没还。后来,他派人去绑架了那家小厂的厂长,路上,厂长跳车,摔死了。”
周依然感到脊背发冷。“你跟着去了?”半晌,她问道。
卢兆伦点点头。“所有的善后事宜,作伪证,办假案,一切一切都是违法的,起初我不同意,梅云艾就让我看了那些录像带。我明白我是上了贼船了。”
“我能帮什么忙?”周依然有点茫然。
“我要摆脱梅云艾,只有张厅长能帮这个忙,可是他不见我。”
周依然默然了。她从未听到张止水在她跟前提起过此事,也就是说,张止水知道一切,但并不想插手。周依然感到为难了。
卢兆伦捕捉到周依然的神情,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说:“我知道你不缺钱,钱也买不动你。这只是我的一份心意。”说着,他从信封里抖出一把车钥匙,又说:“只是一辆桑塔那,我才用了一年。这两年梅云艾没有亏待我,只是这事儿做得太绝了,我不想一辈子受制于人,也不想永远欠人一份人情。”
“我没有把握。”周依然本想拒绝。
“不管这件事成与不成,我都相信你会尽力,你也别客气,车,以后我也用不着了,如果不接受,就等于不想帮忙了。”
卢兆伦说。
周依然踌躇了一下,“我也不知道我的话是否管用。但无论如何,我会尽力帮你的。”
卢兆伦笑了笑,脸上却像起了锈斑。
“如果有消息,我会与你联系。”
周依然有点儿心虚。但她想无论如何也得让张止水帮这个忙,一来卢兆伦是他老乡,梅云艾这样对他实际是看低张止水。再者说,这梅云艾未免太卑劣了,张止水也该整治一下他。
周依然回到住处已经点钟了,手里握着那把车钥匙,她心里忽上忽下,好像有一只小狗在心头乱踹。躺在床上睡不着,她想起曾做过的一道智力测验题,有人问:如果法国最大的博物馆卢浮宫失火了,情况只允许抢救出一幅画,你会抢哪一幅?周依然沉思片刻说:“我抢离出口最近的那幅画。”
这是最佳答案,成功的最佳目标不是最有价值的那个,而是最有可能实现的那个。这样想着,周依然坦然了,她不再觉得通过这种方式得到一部车有什么可惭愧的。
第二天,张止水下了班就来到津海湾大酒楼。他已经半个月没见到周依然了。琪琪的外婆自从丈夫去世后,精神受到很大打击,身体似乎也垮了下来,在阜门市住了一个月,就又回北京看病了,琪琪需要人照顾。周依然尽力地去理解张止水,每次打电话只是说像有十年没见到他了,却不流露半点儿抱怨或责备,这让张止水心里更加过意不去,想着来周依然这里,一定给她补偿。
“花儿是需要浇灌的,否则就枯萎了。”这是周依然挂电话前的最后一句话,这句话像一个跳跃的火球在张止水心里窜着,像一只夏天的蜜蜂在他耳边“嗡嗡”作响,他感觉浑身痒痒地,恨不得一步走到津海湾了。
周依然做的是一顿中西合璧的饭菜。
一个汉堡牛排,却没有加菜谱上的土豆和番茄酱,张止水一向不喜欢吃“酸乎乎的肉”,觉得好像馊了似的。肉靡饼金黄透亮,香味扑鼻;一个金枪鱼罐头,加上盐、胡椒粉、洋葱,用生菜托盘,色泽鲜艳,很是耐看;一个火腿煎蛋,还有盘酱鸭。周依然又烤了三个韭菜鸡蛋虾子馅的合子。
张止水开门进来休斯顿的的时候,周依然正选着惠特尼唱片,她回过头,见张止水手里拿着一束鲜花,两支白色百合花突出在一簇红玫瑰中间,满天星、仙雨叶、金鱼草在四周点缀着,十分漂亮。这是张止水第一次送花给周依然。
“你知道今天是个特殊日子?”周依然接过花,喜不自禁。
“你真像个小女孩,一束花就高兴成这个样子,早知道,我每天送花给你。每天都让你感觉是特殊的日子。”张止水揽过周依然的肩,亲一下她的鼻尖说。
“关键不是花,是送花人的心,我很少光顾花店,可是你送的花,却是开在我心上了。”周依然边说边去找花瓶。
张止水看到满桌的菜,隔着窗对周依然说:“你都快赶上神话里的龙女了,是不是有什么魔法,能变出这么丰盛的饭菜?”
周依然心里高兴,脸上却一本正经:“你要是天天吃我做的菜,就不会这么想了。”张止水没有说话,先用筷子夹块牛排放进嘴里,连声赞叹周依然的手艺。
周依然拉上窗帘,把花瓶放在餐桌中央,旋小唱片的音量,小小的餐厅就有了一种朦胧的气氛。
两个人吃饭、碰杯,欣赏音乐,谁都不开口说话,这种沉默是十分美好的,在沉默里两个人似乎进行了无声的交流,彼此的眼神、一个微不足道的手势、张张嘴还没说出的话,对方已经明白了。周依然又感受到了彼此间的那种默契,这让她心旷神怡,也给了她无穷的勇气。
还是张止水先开了口。“依然,我一点儿都不想恭维你,总怕你得意就忘形。可是,说实话,在这个世界上恐怕再找不出第二个比你更完美的人了。”
周依口酒,笑笑说:“女人打扮得漂亮了就说女人桐抿爱美,可男人爱女人,说穿了男人是爱美。”
“我想女人之所以美,是因为男人的心被打动了,男人从自己欢喜的心里看见了女人。女人从此作为美留在男人心上了。”张止水说。
周依然莞尔一笑,不知为什么,这场景让她想起了某个电影里的镜头,似乎是才华横溢的文人墨客与歌妓在酒楼谈诗论赋。她摇摇头,努力摆脱这可恶的念头。她要使自己充满热情,她还有事情对张止水说,她的情绪应该高涨。
“表现美丽是女人的一大爱好,尤其是在她爱的人面前。”
周依然想尽快结束这个话题。
张止水意犹未尽,又说:“古人说回眸一笑百媚生,我看,你的媚无处不在。”
周依然不再说话,和张止水碰杯,一饮而尽。张止水又给她倒了半杯。
“你最近见过卢兆伦吗?”周依然有点儿不忍心拂张止水的兴,但想着这件事儿迟早得说,便放缓语气,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果然,张止水微微皱起了眉头。端着酒杯,他两眼直视着周依然“:他来找过你吗?”
周依然一愣,想不到张止水竟看穿了她的心思。她冲张止水做个鬼脸,笑着说“:什么都瞒不过你。”
“你对他怎么说?”张止水问。
“我看他可怜兮兮的样子,说试试看。”
“你对他的事情了解多少?”
“我想,不管怎么说,梅云艾知道你们是老乡,不该不给你面子,这么对待卢兆伦实在有点儿不公平。”周依然说。
“你呀,幼稚。你以为事情会像卢兆伦告诉你的那样?他给我打过电话,不止一次。说心里话,我不想插手这件事,你要别人替你做事,任何时候你都不能自己提出要求,而是让他主动来找你,让他认为非得为你做什么不可。我知道我去和梅云艾说,梅云艾会放过卢兆伦,可这是叫梅云艾割肉,他不再会认为欠我什么,相反,也许有朝一日会反过来,他提出什么要求,我不好不答应。卢兆伦,也实在不争气。睡了梅云艾的女人,想夺梅云艾的饭碗,贪心不足啊!可他有什么资格和梅云艾斗?还不是被瓮中捉鳖?愚蠢!”
周依然思忖了一下。那辆车实在冲昏了她的头,她为自己说出的话有点儿惭愧。
“卢兆伦想夺梅云艾的饭碗,他有那么大胆子?”周依然小心翼翼地问。
“梅云艾有一家工厂,规模不算大,卢兆伦野心勃勃,也想独闯天下,就利用厂子出事要挟梅云艾,要么厂子属于他,要么他会把事情公布于众。”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儿的?”
“你以为我这个厅长是呆子啊?这件事儿我早有耳闻,欠梅云艾债的是个诈骗无赖,死有余辜。卢兆伦在这件事儿上作文章算是棋差一招,即使他不搞于蓬草,也折腾不出什么名堂。”
“他说他是真心喜欢于蓬草的。”周依然说。
“真心?梅云艾喜欢女人,可他决不会栽在女人手里,这是他的聪明之处。卢兆伦,还嫩了些。”
“那这件事儿你到底管不管啊?”周依然嘟着嘴说。她心里知道这副样子该是故作娇媚的,她痛恨自己这样的表情,可不这样又怎么下台呢?张止水毕竟常把她当作不成熟的女孩子。
“不管这件事,是不是对卢兆伦不好交待啊?”张止水缓和了表情,带点儿戏谑的口气对周依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