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翔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惹恼了周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过了一会儿说:“我记得上学的时候,读过莱特的一段话与我们同行的人,比我们要到达的地方更加重要,陪你走一程的人并不一定陪你走过一生。生活有时候会胁迫每个人做出不同的选择,这并不是是非对错所能表达清的。”
  “所以,有时候我们坐在一起不过是说了些废话。”周依然说着站起身,她准备走了。
  “你还是以前的老样子。”李天翔说。
  周依然没有说话,再说任何一句话她都觉得有伤自尊,李天翔是在凭吊过去么?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周依然奔忙着,从外省联系盐酸和动物毛发。周依然发现一吨盐酸用船运抵离阜门百公里的码头可吨,可赚万赚元,一次运元,她已经和四家盐酸生产厂家签了合同,可负责运送盐酸的船一直到不了位,估价万”拖轮在港航监督站办理船舶所有权证元的“狮号书船舶行驶证书等系列证书时,被发现是由年代的铆钉船改装而成,是禁止通航的船舶,不予办证。周依然要求焦”拖轮从固定资产所入股份中去掉,这歇亭将“狮号样,“飞运万元的“飞运“飞焦歇亭实际只投资估价”三艘货船,运送盐酸需要对船舶进行改装,焦歇亭从运万元用于建造专用容器铁皮罐,然后采购周依然手中拿走万元,如此大的投资是周依然所没有想到的,防腐剂又花去现在她手里的钱付了四家盐酸厂家的一期款,已所剩无几了。
  船舶还需要一段时日晚上,周依然开始做噩梦,她再次梦到了那个着白衣的恐怖女人艾雯雯。
  她来到周依然的床前,惨白着脸,紧蹙着眉,目光里满是愤恨,她质问周依然为什么要睡到她的床上,为什么要进入她的家,为什么要打扰她的安宁。周依然不知道该怎样解释,就见艾雯雯冷笑着,目光忽然变成绿色的,像深谷里狼的眼睛。
  周依然瑟缩着,想跑,却拔不动脚,恐惧像千年树的根一下子满满地盘进周依然的脑子里。艾雯雯见周依然不说话,向周依然扑过来,手里拿着一条蓝色缎带,周依然吓出一身冷汗。周依然猛地睁开眼,背上汗湿着,冷飕飕地。她真的看到一个影子站在她床前。骤然间她的呼吸几乎停止了,过了几秒种,她看清那是琪琪。琪琪见她醒了,像个木偶似的一步步走出门。
  周依然吓坏了,她记起昨晚忘了锁上房门,琪琪要干什么?是夜游?恐惧像一条冰冷的蛇,在她心里游走着。
  周依然再也睡不着了,她想抽支烟,打火机在她手里颤动着,却怎么也打不着火,她狠狠地把打火机扔到地上,打火机碰到地砖爆出轻脆的响声,这响声又让周依然哆嗦了一下。黑洞洞的屋子让周依然想起了很多莫名其妙的传说,她不信鬼魂的,但刚才的梦的确让她惊悸。
  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她拿起床头张止水的镜框,张止水在冲着她笑,她仔细地看着,那笑分明有些苍凉。她把镜框放到枕头上,重又躺下去,脸贴着张止水,泪一滴滴落到枕巾上。
  如果他还在这里,她又怎么会走到这一步?这一步又能走到哪里?张止水已经成为她生命的一部分,曾经是她的快乐和幸福,现在是她的牵挂和悲伤。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周依然问琪琪昨晚到她房间干什么,琪琪好像很害怕的样子,低着头看杯子里的牛奶,一句话也不说。
  周依然知道不会问出什么,琪琪的样子也像装出来的,但她还是心软了,琪琪到底还是个孩子。心软算不上是缺点,但有时候就变成了纵容。周依然被公司的事搅得满脑子像打散的蛋黄,到处冒着泡,一向清醒、理智的她有些昏头了。
  船,终于出海了。
  周依然并没有轻松下来,她的钱全部押了进去,可资金缺多口仍有万。
  焦歇亭算是为周依然打工,年底按照投资比例分红,资金他是想不来办法,一切还得靠周依然自己。盐酸厂家在拼命地催款,可兴隆贸易公司的大客户永华氨基酸厂开给周依然的却万,原先周依然倒是摸是空头支票。支票票面金额过永华氨基酸厂家的底,知道这家厂子算不上红火,但生意还能做得过去,想不到最后却拿不到钱。周依然的钱每一块都计算着用途,为此,在打电话几次找不到永华氨基酸厂厂长之后,周依然自己开着车找上了门。
  永华氨基酸厂在阜门市的郊外。一进厂门,迎面是一座假山,假山石上有农夫耕作、渔民撒网、村妪荷锄,一派田园风光,办公楼并不豪华,倒也不是寒酸,门卫踌躇了一下才放周依然进厂,周依然把车停在办公楼大门口,径自上了楼。
  厂长办公室在二楼,秘书将周依然挡在了门外。周依然来过两次,对这个姓姚的秘书小姐算不上陌生,姚小姐肯定知道了周依然来此的目的,连说林厂长不在,出差广州了。周依然当然不信,就问姚小姐怎么和厂长联络,姚小姐含糊其词,说林厂长过几天就回来了。周依然笑笑,不再为难姚小姐,就说过几天再来找林厂长。
  周依然下楼,车开出厂门,停在了工厂大门口的一侧,她点燃一支烟,慢慢吸着。她不相信林厂长能够一天不出大门一步,为了万,她有足够的耐心。烟蒂扔了一只又一只,周依然感觉自己像回到了几年前,像第一次体会钓鱼的感觉,等着鱼儿上钩,可鱼儿好像看穿了周依然的心思,游来游去,怎么也不去吃那香喷喷的钓饵。第一次,她多想钓到一条大鱼,在张止水和蒋青青面前炫耀一下自己的聪明、耐心和运气尽管这想法是那么地浅薄和无聊。那一次,她没钓到一条鱼,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她博得了张止水的好感,才有了改变命运的机会。成功不是偶然,周依然不断用这话激励自己,天堂与地狱不也只一步之遥么?
  周依然摇下半截车窗,阳光暖暖地照着,春回大地,万物复苏,如果是在真正的钓鱼场,那该是多么惬意的一件事?可现在不是,周依然觉得这真是耗人精力的心理战,其实,对林厂长来说,自己不已经是咬钩的鱼么?周依然摇摇头,觉得自己真是愚蠢透顶,初次和林谭打交道,她觉得文质彬彬的厂长是可信赖的,绝无生意人的狡诈相,那一双眼睛没有精明只有和善,殊不知她周依然根本没看透那双眼睛后面的心思。
  周依然等到中午时分,昏昏欲睡,可她不想放弃,辛辛苦苦赚到的钱不能轻易打了水漂,她感觉肚子在“咕咕”地叫,可她又不想吃东西,实在是没有胃口。她觉得很疲倦,强打着精神,又点燃一支烟,有一只小鸟停在了车顶上,嘁嘁喳喳地叫了几声又飞了。周依然的心像在滚开的水里煎熬着,翻腾着,她感到一阵阵恶心,胃有些痉挛。
  这时候,一辆银灰色的轿车悄无声息地从厂里驶了出来。
  周依然看到那是林谭的车,她发动汽车,猛打方向盘,将车横在了林厂长轿车的正前方。两部车爆出了一串又一串火花。周依然走下车,站在林厂长的车前,透过车窗玻璃,她看到林谭坐在司机的后面,周依然一句话也没说,冷冷地看着林谭。
  林谭好像并不吃惊,半天他才打开车门,对周依然说:“望湖春酒家,我前面走。”
  周依然的车跟在林谭的车后面,这会儿,她不觉得胃难受了,她知道可能讨钱不易,可她似乎看到了希望,她不能放弃。
  林谭和周依然上了二楼雅间,林谭的司机开车回去了,说好吃完饭林谭呼他。
  “林厂长真是聪明,像我这样上当的傻瓜有几个?”周依然冷冷地问。
  “唉,周经理,我有苦衷啊!”林谭皱紧了眉头说。
  “谁没有苦衷?谁的钱又是大风刮来的?永华厂是市办厂,国营厂,林厂长尚且费尽心力,那我自己的公司呢?”
  “周经理,我知道你是爽快人,我现在说话你也许会不相信,但我确实并不是不想给钱,我愿意为公家的厂子做不仁义的小人?你再宽容几天,我一定想办法。”“这话只能糊弄三岁小孩子吧?你真有诚意给钱,干嘛躲着不见我?还叫姚小姐撒谎,有这必要吗?”
  林谭的额头冒出了汗,但周依然一点儿都不同情他,她还要“痛打落水狗”。
  “林厂长,我的钱不是那么好骗的,你我同在阜门,我不万把事情闹大,但如想为果迫不得已,我希望林厂长不要说我不讲情面。在阜门市,我还认识几个场面上的人,也认得几个要钱不要命的人,我们合作愉快,以后还有长期合作的机会,大家能彼此照应。但林厂长如果自己把路走绝,我也没有办法。”
  “你威胁我?”林谭抬起头,那双一向和善的眼睛闪着让人捉摸不定的光。
  “我从不威胁任何人,我说的都很客观。”
  周依然自己也诧异说这些话时她竟镇静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