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依然跟着蒋青青乘电梯到了四楼。拐出电梯房,来到一个容纳七、八张桌子的小餐厅,餐厅里有四张桌子坐着人,厅里流淌着轻柔的音乐。从侧道上穿过小餐厅,来到一个雅间,蒋青青和周依然坐定,小姐问要什么茶,周依然看看蒋青青,蒋青青想也不想地说:“八宝茶。”又转过头问周依然:“你喝什么?”
“一样。”周依然笑笑说。
“来三碗八宝茶。”蒋青青说。
“现在点粥吗?要什么小菜?”小姐又问。
“过一会儿再点。”蒋青青靠在椅背上,抻平上衣说。
没有两分钟,一个穿一身青蓝裤褂,腰里系一条红绸子的长得很清秀的小伙子拎着大茶壶进来了。
这茶壶差点儿让周依然吓一跳,壶是铜的,壶把手上也系着红绸子,特别的是壶嘴,有一尺多长。
小伙子左手背到身后,服务小姐早把端来的两个盖碗白茶杯放在两个人面前,只见那小伙子像是表演般从两个人身后高高举起茶壶,细细的水流从两尺高处落下,冲起杯里的枸杞、菊花、清茶叶,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溅起的水花没有一滴落到桌子上。水将满的时候,小伙子手颤颤,点了几点,水正好到将溢不溢的程度,菊花在水里打着旋儿,枸杞慢慢沉下去。
周依然暗想:这小伙子不知操练过几年才练出这样的功夫。蒋青青端起茶水,用盖碗轻轻拨着浮动的菊花,小口饮着。周依然有些口渴,但并没有动茶杯。
等分钟,张止水到了。了大约“张叔叔,这次不用我介绍了。”蒋青青说着,满脸的笑。
“周依然,是吧?”张止水看看周依然,笑着问。
周依然点点头说“:张厅长好记性。”
“不要叫我厅长,让我觉得好像在办公室似的,叫我老张吧,我喜欢别人这样叫我。”张止水说着,拎大茶壶的小伙子又进来了,他冲张厅长微微一笑,张止水略点了下头。
周依然猜张厅长该是这儿的常客了。张止水端起茶碗,轻呷了一口,伸手从旁边的竹编浅篓里取过一次性毛巾,揩了一下嘴。周依然注意到了张止水的手修长、匀称,不是骨节粗大的一般男人的手,照李天翔的说法,拥有这双手的男人是带着幻想接受感情的,就像对传说中经典爱情顶礼膜拜一样,这样的人有艺术气质,但承受不了爱情失败的打击。
“小周,想吃点什么啊?”
周依然回过神来,脸微微一红,心思怎么跑得那么远?见张止水和蒋青青都在看着她,赶紧笑着说:“随便,客随主便。”说着,她端起茶碗喝了口茶以掩饰自己的窘态,却不想茶是烫的,水在口里回转了几圈,还是硬咽了下去。
张止水又示意蒋青青,蒋青青选了一个糟鸭掌,一个桂花糖藕。
“这可是我爱吃的。”张止水说着,又点了一个熏黄花鱼,一个醉虾。
小姐又问喝什么粥,蒋青青要了一个生梨奶粥,要了一个乌鸡米粥,周依然也一样。张止水要的是一碗鱼脑羹。
菜还没多岁的女人过来了。有上来,一个“张厅长,您来也不先告诉我一声,又有个把月没到我这儿了吧?这顿饭记我帐上。”这女人声音有一种磁性,很悦耳。
人长得倒是一般。
“准是茶壶刘报的信,今天侄女高兴一块来吃顿便饭,是侄女请我,不敢偏劳你了。”
“张厅长太客气了,一顿粥我还请得起。就盼着您多来几趟就是帮我了。”
“这样帮法,哪天津海湾老总要冲我哭穷了。”
“您这样想可是错了,老总高兴还来不及呢。”
蒋青青抬起头朝女人点头笑笑。女人又寒暄几句,催小姐上菜,就不再多说,点头出去了。
“这是四楼餐厅经理,很能干的。”张止水赞赏地说。
周依然看得出,她不是那种以娇媚见长的女人,吸引人的是她的声音和那种恰到好处的热情。不是殷勤却让你感到亲切。
菜陆陆续续上来了,三个人边吃边说。张止水情致很高,侃侃而谈。
“据说寿星彭祖自幼就常饮雉羹,就是用野鸡做的羹,不岁。”仅味鲜,营养也丰富,所以,他活了张止水用小汤匙边吃着像羊奶一样颜色的鱼脑羹边说。
“有人说东方文化是饮食文化,这饮食文化中粥也算是一项了。”
周依然觉得乌鸡薏米粥实在难吃,便很文雅地一点点往嘴里送。偶尔也插上一句。
“我觉得古人好像更懂得养生之道,是不是因为医学并不是很发达?”蒋青青说。
张止水点点头。半晌,又说:“说起粥来,还有一个趣事,据野史记载汉高祖刘邦很喜欢吃粥,在他尚未发迹时,经常邀一些不务正业的朋友去他长嫂家,要长嫂做粥给他们吃,时间长了,长嫂对他们十分厌恶,把菜勺在空锅上敲得当当响,把一帮人赶走了。后来刘邦做了皇帝,还没忘记这场羞辱,把长嫂之子封为羹颉侯作为报复。古代人是很看重一碗粥的,今天小蒋请我们俩喝粥,倒是我们的荣幸啊!”张止水对着周依然微微一笑。
“张叔叔笑话我。我还怕请不来您呢!”
周依然望望蒋青青,没有说话。
“你同学还不知道吧?小蒋现在已经是科级干部了,虽然只是待遇,但路总得一步步走嘛!”
“这么高兴的事你居然不告诉我,让我蒙在鼓里。”周依然伸手拍了一下蒋青青,脸上笑着,心里却有点儿酸。
“又不是什么大事,你不是也来了。”蒋青青冲周依然一笑,又接着说:“怕你借题发挥再敲我一下,去吃山珍海味,我可请不起。”说完,三个人一起笑了起来。
“张叔叔,我们处长很关心我,他一直想请您吃顿饭。我跟他说您挺忙的。”蒋青青夹块糟鸭掌,又说。
“那个小田,人很聪明。”张止水说着,不置可否。
沉默片刻,张止水又说“:等忙过这阵子。”
“张叔叔,给您提个建议,让琪琪学学音乐吧。我这个同学可是多才多艺,钢琴弹得很好。”
周依然见他们说自己的事一直没吭声,她正在慢慢品味着甜咸可口的小熏鱼,没想蒋青青会突然说出这话来。
“我可是水平有限。”周依然说着,心想不知道蒋青青什么意思,她看透自己一定能答应?琪琪是张止水的女儿?
张止水的眉头微蹙了一下,看看周依然说:“不知道小周有没有时间啊!现在年轻人的时间最宝贵,我那孩子也很难缠。”
“您太客气了,我周六、周日也是在宿舍呆着,青青知道,我不是很好动的。”周依然说着,看看蒋青青。
“张叔叔可要付报酬,我同学老板很抠门的。”蒋青青见周依然爽快地答应下来,便带着几分娇憨的语气说。
“你别把人想得太铜臭气,跟张厅长我也能学到不少东西。”周依然说完,转过头对张止水又说:“我觉得像您这样博学的领导恐怕不多。”
“张叔叔可是北大中文系的高材生。”蒋青青插言道。
“真的”这倒是周依然没有想到的,但张止水骨子里透出的儒雅倒是最好的注解。
周依然到张止水家教钢琴的事儿就这么定了。周依然总觉得这是蒋青青这顿饭的最主要的目的。饭后,蒋青青拿着贵宾卡去结帐,柜台小姐却说有人结了。蒋青青嘟着嘴回来对张止水说“:以后再请你吃饭要到小地方。”
“这个小柳也真是的,害得我想让小蒋破费一次都不能如愿”
“再见到她替我谢谢人家。”蒋青青把贵宾卡放进钱包说。
周依然猜这“小柳”就是那个餐厅女经理了。
几个人说着话乘电梯下楼,周依然忽然有一种失重的感觉。愣了一会儿,因为周依然在门口就先走出去,身边的蒋青青却在张止水之后走出来。周依然心里嘀咕着,也许自己该让一步,等张止水先出来。
过了三天,蒋青青给周依然打电话,问愿不愿让周清幽去“津海湾田处长和餐厅几个部门经”当服务员,她的上司理挺熟。
“行啊。”周依然脱口而出。
周清幽这几天就像关在笼子里的小鹿,正转悠得不耐烦,“津海湾”工资也不低,但周依然还是有点儿担心清幽,她可不是安分守己的孩子。
我就跟田处长说了,让清幽干干再说,等有了好去处再换。”蒋青青说。周依然也正是这个意思。
“青青啊,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那天突然就说起教人家孩子学钢琴,我都十来年没怎么练过了。”
“我也是突然想起来的。我是为你好,就那点儿工资光浪费你青春了。放心吧,人家不会亏待你。”
“你再这样说我不去了,还不是要帮你的忙,拿我做人情。”
“给你自己挣点津贴倒成了帮我的忙了?你的脑子是不是该洗洗了?少说这废话,没准儿回头你就得好好感谢我呢!不跟你聊了,我这就去找处长。”蒋青青说完,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