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知道我的故事么?”白澄澈坐了起来,道。
陈离风一听有故事,立马坐到前面去了。若是现在有个凳子,他非得搬过来听不可。一直隐匿在旁的师父也悄然现了身,他不清楚白澄澈打得什么主意,但是他需要确认自己的徒儿绝对安全。历练是一回事,溺爱却又是另一回事――师父就是个矛盾的人。
姜笑饶有趣味地站到陈离风旁边,也是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含笑看到两个人的反应,苦笑了一下,也站过去了。白飞飞一见几个人全是这种反应,自己心想拒绝也并不合适,便就点头道:“想。”
白澄澈笑了:“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这的确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白澄澈是白飞飞的堂哥,原本也是有继承家族的实力的。可是白澄澈天性狂野散乱做事不加以拘束,因此在白家树敌颇多,所以并没有人能够觉得他能继承白家。
白澄澈并不清楚旁人怎么想,他只是想着自己如果能够变强,便总会有人信服自己的。他的武器是刀,九环铜刀。他原本是风属性的,在夜月大陆倒也并不算是常见,因此所能修习的功法等级也并不是很高。
但是白澄澈不在意。只要能修炼,他就能变强。至少,他是这么想的。因此他没日没夜的修炼――那是一段疯狂的日子,也是一段带着血腥的回忆。因为白澄澈的拼命,白家人开始象征性地关注了一下这个早就被白家人认为是抛弃了的后代。
然后白澄澈的几位堂哥、表弟开始四处对他设下埋伏,让他中招。白澄澈在白家毫无依靠,也不知道应该依靠谁,每天都要生活在被兄弟暗算的境况下,让原本就很疯狂的他变得更加疯狂。
但是白飞飞不一样。他知道白飞飞从来无心害人,一开始只觉得白飞飞是个善良的孩子,后来他再看白飞飞的眼神就已经不一样了。
因为有一次他被人暗害,被罚在思过崖面壁。期间几乎没有人去看过他,除了白飞飞。
白飞飞也是爱才,觉得白澄澈能够进步的那么快,虽然不是天赋极高,但也毕竟有过人之处。他不忍心见着这么一个人才就埋没在家族的冷漠里,也不想他因此与家族为敌。结果谁知道,偏偏起了反作用。
白澄澈的修炼变得越来越不要命,变得越来越危险。其间种种他并没有详细地告诉陈离风等人,但是他们都知道,那一定艰辛无比。
白澄澈的疯狂成为他最大的报名本钱――没人愿意惹这个疯子,渐渐地在白家也没什么人敢去招惹他了。可是这并不是白澄澈的初衷――他希望的结果是被重视而不是被忽视。
所以白澄澈想到了别的方法。
白澄澈能够遇见王问问也许并非偶然。
他仍记那时烟雨迷蒙雾气恍似仙境。那个女孩儿撑着一把黛青色的油纸伞,美好的就像是天上的仙子。白澄澈以为那就是来救赎自己的仙女――白澄澈觉得用这个词来形容当时的王问问是再合适不过。
那时候的王问问身着浅青色的长裙,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看起来很淡漠的样子。白澄澈并非没有见过更美的女子――比王问问漂亮的人很多,可是没有一个能像她一样有气质。就算是白飞飞,也比不上王问问那种凌人的气势。
王问问看着白澄澈,道:“我能帮你完成你的愿望。但是,你也要付出一点代价。”
白澄澈甚至不能记起自己是怎么答应王问问的。可是结果是,他答应了。并且,他将自己的灵魂都奉献给了王问问,将自己的属性变成了暗属性,武器也发生了些微的变化。宁月大陆的修炼方式与夜月大陆多有不同,但是武器却是差不多情况――每个人的武器都并不相同。而夕月大陆则并非如此,夕月大陆上的武器几乎都是一个模子,刀就是普通的刀,剑就是普通的剑。因此,白澄澈不得不放弃自己的九环铜刀。但是他觉得,只要能提升实力,这些并不算什么。
毕竟白澄澈就是依靠着“提升实力”这个信念活下来的。
然后白澄澈真的获得了巨大的力量。那是他从前从来不敢设想的,梦寐以求的高度。
但是白澄澈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满足了。他有着绝对的力量,可是他没有得到任何人的重视。哪怕是给他力量的王问问――他知道,对方不过把自己当做一枚棋子,随时可以丢弃。因此他并不在意对方的感受。
他想起了白飞飞。
他想起自己这个堂弟笑意莹然的模样――那么美好,美好的不似凡人。或许就连“仙子”这个称呼都配不上白飞飞吧。至少,他是这么觉得的。
但是他不知道怎样才能够吸引白飞飞的注意力。他开始不断骚扰白飞飞,饶是白飞飞脾性再好,也经不住这般缠人的他。于是,白飞飞开始警告他,让他不要再去缠自己。白澄澈并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还以为自己的实力终归是不够,因此,他开始想着别的方法。
就在这时候,他收到了王问问发来的指令。王问问说,只要他能够杀死陈离风,无论他想得到谁,王问问都能把那个人变成他的。对于王问问的话他一直深信不疑,因此,就单枪匹马地赶了过来。
陈离风觉得自己听得有些迷迷糊糊的。他有些搞不懂白澄澈的想法,也不是很明白那些经历到底代表了什么。而姜笑则皱起眉头:“也就是说,之前那些来暗杀白飞飞的人,不是你安排的?”
“暗杀白飞飞?”白澄澈愣住了。他并不知道这件事――他是真的很喜欢白飞飞,怎么会派人来害他呢?
姜笑点点头,道:“我想也不是你。那些人是夕月大陆的,看起来应该是王问问的。我想,也不是白家的人。”
白澄澈眼睛里的震惊无以复加:“她――王问问她要害飞飞?”
“恐怕最终目的不是白飞飞,而是陈离风。只是恰巧当时我们全部都以为是来暗算白飞飞的了。我想,大概是王问问的人。”
白澄澈只剩下了喃喃:“她――她竟然骗我?”
“倒也算不上是骗你,她只是想杀了陈离风罢了,一开始并无心扯上白飞飞。不过只是恰巧让白飞飞也一同置于险境中罢了。”
“但是飞飞还是有可能会死。”白澄澈摇了摇头,道,“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我是个疯子,可是跟王问问比起来我并不够疯狂。知道这件事的人,多半会被灭口。之前的刺杀失败,我想,这次来参加比斗大赛的、和陈离风一队的人,只怕全部都遭到危险了吧。”
姜笑的脸色陡然变了。他知道王问问可能会采取一些很绝对的手段,可是并不知道竟然会绝对到这种地步。他想若是为这样的人卖命,只怕没什么好结果。不过他想不通的是,为什么还是有那么多的人,心甘情愿地追随她。
其实答案很简单,就是对权利的欲望。那种欲望能够让一个人疯狂,就算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在所不辞。
能成为王问问的手下的人,多半也都是这样的人。
“那你打算怎么办?”姜笑看着白澄澈,道,“王问问大概不会放过你吧,你没有杀死陈离风的话?”
“她不会打算留下我的命。其实我也并无所谓,不过一条贱命,她拿去便是。只是,还是很不甘心呢――毕竟,得不到了,以后就再也得不到了。”白澄澈看着白飞飞,眼睛里不知道是怎样一种复杂的情绪。他觉得自己喜欢上白飞飞的时间也不算短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白飞飞这样的人。可他就是喜欢。
白澄澈苦笑了一下,道:“你们如果留在这里,只怕也不会安全。”
“离开这里,也未必安全。”含笑摇摇头,“我也是背叛小姐的人。她也不会轻易放过我的吧。”
白澄澈点头:“她是不会轻易放过叛徒的。”
含笑笑得更加凄惨:“我知道。她的手段,不我不是没见过。但是,我还是想活。”
“祝你成功。”白澄澈笑了,“你们走吧,我会尽量掩护你们的。”
“你――你就这么不想活?”
“你会接受我么?”听到了白飞飞的问句,白澄澈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这么一句。
白飞飞很是为难地摇了摇头。他毕竟是个正常的男子,虽说长得俊秀了些,可是他毕竟对同性没有任何兴趣。因此,他只能是摇头。
白澄澈反而笑了:“所以,我就算是死也没什么遗憾了。”
“可是若是你活着,不是才有机会去争取么?”姜笑道,“为什么偏偏要选择绝路呢?”
“至少,他会记住我吧。”
说话间,油纸伞轻飘飘地落下来,一个有着披肩长发的女孩子出现在他们面前。那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王问问。
“好大的胆子啊。”王问问笑得很轻,也很让人胆寒。白澄澈自知逃不过这一劫,脸上的表情反而变得更为安静。他一向是个疯狂的人,为了保护白飞飞,他自然要不择手段。
“我知道你要杀了我。动手便是,何必废话。”白澄澈冷冷地开口。
“你?你还不够资格让我亲自动手。我要杀的人,是他。”王问问指着陈离风道,“你不过是个走狗,若是你现在离开,我倒还会考虑留你一命。”
白澄澈指着白飞飞道:“我不指望你能留下我,你留下他就行。”
王问问冷笑:“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讲条件?你以为你真的有这个资本么?不过是小小的白家,还真以为我惹不起?”
白澄澈的脸色陡然就变了。他最在乎的人就是白飞飞,为了白飞飞,他不惜付出任何代价。王问问的武器其实并不是九节长鞭,而是她手里这把油纸伞。黛青色的油纸伞就好像是一朵绽开的莲花。她的属性是暗属性,纯正的暗属性。
无数黑色的影子从油纸伞中奔涌而出,就好像是一朵大花之中开出了无数朵美丽的花。白澄澈一下子挡到白飞飞面前,无数黑影在他胸前炸开,炸成了天边一朵红色的云霞。
白飞飞突然觉得心很痛。
白澄澈并没有一下子死去,他的所有力量全部集中在那把长刀上,一道暗黑色的光芒从长刀之中迸射而出,然后直直的指向王问问。王问问一时间来不及闪避,生生接下了这道攻击,可是她却只是受了一点轻伤。
姜笑神色未变仍然轻笑,白飞飞却一下子动容了:白澄澈的实力他知道,可是就算是白澄澈的全力一击竟然也无法给予王问问一点伤害。王问问的修为,怕是已经高到了不可估摸的地步了。
王问问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无数美丽的大花不断开出来,花瓣不断地挥洒着,陈离风等人退避并不及时,花瓣落到身上的时候,那种沉重的感觉让三人的身形都是一滞。
没有――没有反击的力量。
陈离风脑海中只有这一个念头。这是他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也是最真实地感受到自己的害怕的一次。先前的比赛虽说激烈但并不致命,虽然是多次“以死相搏”,可是陈离风觉得和现在的状况比起来,之前的经历简直就是不值得一提。
那种深深地恐惧笼罩着陈离风,他想喊叫,想要求饶,可是天性坚韧的意志并不放松,生与死在这时候变成两个虚无缥缈的大字。他看到一边是生,一边是死。他觉得自己被一双大手缓缓地推动着,不断靠近着死亡。
他闭上眼睛不去体会这种恐惧,他想要忽视这种恐惧。于是他把自己所有的力气全部附加到破军上,炫目的光芒从四面八方集中到他身上,渐渐地那种光芒变成一种乳白色的暖流,流遍了他的全身。
他知道自己将要突破了,也知道这终究是于事无补。王问问的实力太强太强,已经超出了他的极限。就算他现在突破了灵丹初期,就算是他将现在这一击完完全全地使出来,也根本不能够阻碍对方甚至哪怕只有一息。
但是他还是将那一刀挥了出来。
青白色的光芒变成了青白色的光晕,最后破灭。果然,没有起到任何一点作用。
“欺负小辈的事情,你倒还真好意思做啊。”一直没有任何动静的师父,看到陈离风用出那一招后,先是叹气,而后道,“还是,让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