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之后,圣洁养老院里。在二楼层的阳台上,一株脆绿的爱之花顶着心一样红红花骨朵,再有时日便要待放了。
疯姨在白芸的陪同下走出卧室,望着天空中醉人的春风,懒懒得伸了个腰。白芸给疯姨轻轻地捶着背,对每天望向南方的疯姨安慰道:“再过这么多天,南菚她们就回来了。”说着,白芸伸出了五个手指头,对着姨疯正面比划了两个,又反过来比划了三下。疯姨若有所懂地点着头,嘴里含糊地说着什么。
一只美丽的蝴蝶翩翩地飞到了爱之花的旁边,努力煽动着一双大翅膀。疯姨伸出手,对着蝴蝶嚷嚷着“去,去。”蝴蝶听话地离开了。
就在蝴蝶离开的几秒钟,爱之花就象电动的一样,九个美丽芳香的花瓣瞬间全部绽开。花瓣中心的花蕊象一个火红的太阳高高地从探出了身来。
白芸惊喜地望着爱之花,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白芸慢慢摘下一片火红的花瓣。
把疯姨扶到屋里,让她坐在一张木桌旁。白芸拿来疯姨平时最喜欢的上面刻着“光荣”两个大红字白水缸,把花瓣冲干净放到水缸里,然后沏上少半缸的温水。
白芸自己试了试水的温度,咂咂嘴,对疯姨点点头,“嗯,正好喝。”疯姨笑笑,和往常一样把水一口气喝干。
疯姨看着喝干了的水缸,向白芸憨憨地笑着。白芸向疯姨竖起大拇指,点头夸奖着把水缸放回原处。
白芸走到阳台,惊讶地望着那株爱之花:翠绿细嫩的花茎,顶端盛开着九片火红的花瓣。她又回过身来看着疯姨,疯姨也呆呆地看着她,“你,你是?”
听着疯姨几近清醒的话语,白芸看看四周,并没有其他的人,“疯姨,你是问我?”
疯姨回头看看,“疯姨,你是叫我疯姨吗?”
“是呀,疯姨。”白芸走到疯姨面前,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疯姨,你好了?”
疯姨的表情显得对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包括白芸,“姑娘。我,我怎么了?”
白芸双手一拍,吓了疯姨一跳,“疯姨,你不疯了。”
“噢?我原来是个疯子。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我现在这是在哪里?”一个人经过多看的失癔之后,她最想知道的事情,就是这之前发生了什么。
白芸一挺丰满的胸部,“疯姨,我叫白芸。这里是圣洁养老院,我是这里的一名员工。你还记得你叫什么,从哪里来的吗?”
疯姨犹豫了半天,“这里,是不是有个扎着长长的马尾辫,两只长长的,又坏坏的小单缝眼,比的稍稍高这么一点的小姑娘?”
白芸知道疯姨说的是木萱希,她点点头,“有呀。不过,她现在不在这。她叫木萱希,是你平常最好的朋友。”
“那,那她哪里去了?什么时候回来?”
白芸一噘嘴,“怎么?疯姨,你就知道想萱希,一点也记得我呀?”
疯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的脑子中存留的印象只有那个叫萱希姑娘和一条长长大河。”
“疯姨,你说是可是龙沼河?”
“龙沼河?我不记得这个名字。”
“疯姨。你看这样好不好,我领你到龙沼河去看看,你平常呀最喜欢那个地方了。也许,那里会让你想起一些什么来的。”
疯姨比白芸更想知道自己是谁,更想这些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简收拾了下,和白芸下楼准备去龙沼河。
圣洁养老院的院里,阿华正挥舞着双手在四处跑着,“喂,闪开了,闪开了,大飞机来了,撞了白撞!”
阿华是半年前白芸在出门时带回来的。那年,天空中刮着凌冽的寒风。阿华刚刚从一个小餐馆吃完饭出来,看到了个小伙子光个半个身子,哆嗦着晃在冷清的大街上。小伙子时而下意识伸出舌头舔下干裂的嘴唇,那寒冷的大气总算留情,没有把小伙几天来未滴水米的舌头冻僵在嘴外。
白芸走上前去,掏出了十元钱想递给那个小伙子。小伙看了白芸眼,没用手去拿钱,断断续续道:“姐姐,我饿。”白芸本就是个心肠极软的姑娘,看到此情不禁眼眶湿润。她跑回小餐馆给小伙子买了几个包子,小伙子几口便吞没了。吃完了包子,小伙子用一种乞求的目光看着白芸,“姐姐,我还饿。”
白芸给他拽了下早已不能蔽体上衣,尽最大范围内遮住他与寒风直接对抗的肌肤,“小兄弟,你跟姐姐走好吗?姐姐那里有很多好吃的。”
小伙子点点头,跟着白芸来到了圣洁养老院。那个小伙子就是阿华,现在的阿华在圣洁养老院中养得人也水灵了,肉也多了。他看到白芸和疯姨走了过来,斜着身子跑到白芸面前,“白芸姐姐,大飞机了。”
白芸拍了拍阿华的肩,“阿华。你在这里玩吧,我和疯姨到外面。”
“昂,大飞机来了。”阿华答应着,斜着身子跑了。
看着滔滔流向北去的河水,疯姨的脑海里如闪电一般。一会儿想起了什么,瞬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努力在抓寻着,可是那些记忆稍显即逝。
“疯姨,你别着急,慢慢想。今天不行,我们明天再来。”白芸看着疯姨负杂的表情,怕她又会出什么意外,安慰着。
“咚!”
远处的大桥上,一个小男孩把半块砖头扔进了河中。疯姨身子一颤,突然大喊着,“王守财,你个混蛋!你骗了我,你毁了我的家庭,还想杀死我灭口,我不会放过你的!”
白芸一愣:“王守财。疯姨,你说的是哪个王守财?”在医院中背头男王区长王守财想让人抓走木萱希的时候,白芸在场,她曾亲耳听到龙圣泷的母亲木晓玉叫过王区长“王守财”这个名字。
想到这时,白芸禁暗自一笑,心想:那个王区长是个什么样的大人物,他又怎么会和疯姨扯上联系呢?再说,同姓同名字的人多了。
疯姨大嚷之后,蹲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保国,我对不起你。小希,妈妈对不起你。”
白芸劝慰着疯姨。疯姨慢慢平静了下来,给她讲起了一个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
木家寨,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寨子的东边是座巍峨的大山,大山的脚下有一条流向北去的大流。二十年前,木家出了三名大学生。这在当时,可是一件轰动全寨子的事情。当时,镇里的领导都第一次来到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寨子。这三个大学生一个叫做木保国,一个叫做王守财,另一个叫做王金花。
王守财与王金花是青梅竹马,而最后王金花却嫁给了木保国。原因很简单:木保国是木家寨的大户,家境殷实。木保国为人又老实,本份。而王守财从小就能言善辩,嘴尖心活,是不讨上一辈年长的老人喜欢的那种。
王金花在母亲以死相逼的情况下,最终嫁给了木保国。后来,木保国和王金花生了个女儿,叫做萱希。再后来,木保国为工作调到了省里。一直在市里发展的王守财还在等着初恋的情人王金花,在与木保国离多聚少的情况下,王金花最终又和王守财有了联系。
可是,本是冰清玉洁的初恋情人如今给别人生了孩子,王守财每次与王金花在一起时总有不甘。
看着自己本是已有了家庭却甘心舍身的自己已经换不起情人最初的情意,王金花开始疏远王守财。可是王守财人如其名,他不但“守财”,女人也一样,他是见一个爱一个。王金花毕竟是个有文化的有修养的女人,他又哪肯轻易放弃。
一个偶然的机会,王金花抓到了王守财挪用公款的证据。被木保国知道此事后,早已和她离了婚的王金花以此相挟,要王守财断绝和一切其他的女人来往,并与自己结婚。
此时的王守财哪里还看得上已为人母的王金花,他最终把王金花骗到木家寨东面的河边,以寻找过去爱情的影子为由,把王金花哄得在兴奋之中举起石头砸中的她的脑袋,并推下了北去的河水。
王守财知道,王金花从小就不会游泳。不要说用石头砸中了她,就是把她推下水去,王金花也会一去不回。
这条河叫做木家河。向北,木家河一直通向龙沼河。其实,木家河与龙沼河本就是一条大河。只是在不同的地方,每段的名字不同而矣。
看着消失在木家河中的王守财,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没有了心病,王守财凭借着自己的才能与处世之道一路飘升,直至到了现在王区长的位置。
王金花呢?她在木家河中沉了一段后不知为什么又飘了起来,顺着北去的河水慢慢漂移,一直漂了很远,很远。最终,她被人救上了岸边。昏迷了数日的王金花醒来时,她由于脑袋受伤,忘记了以前的一切。而且,还成了个疯子。王金花,就是疯姨,就是木南菚和木保国的女儿。
木南菚在木保国和王金花离婚后,一直跟着住在木家寨的爷爷和奶奶生活。那时,村中有一个非常能干的姑娘,她叫做木晓玉。木晓玉找了个上门的男人,叫做龙刚。刚刚结婚的木晓玉倒也严守妇道,和自己丈夫还有儿子龙圣泽过着一家三口幸福的日子。
龙圣泽从小长得象个水娃娃,木家寨的人人见人爱。那时,木保国还没有调到省里工作。看着自己漂亮的女儿和龙家可爱的小男娃,双方家长订上当时流行的娃娃亲。
后来,虽然发生了很多的事情。可是年少无知的龙圣泽和木南菚就真和一对小夫妻似的,整天你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你。再后来,由于又方家庭的原因,龙圣泽和木南菚分开了。这些,疯姨——不,王金花全记了起来。可是,龙圣泽和木南菚呢?他们,只是记得好像在梦中见过。
王金花看着白芸,“小芸,现在我的事情也和你说了。在你的心中,我一定不是个好女人。可是,我现在想南菚。他们那时候还小,很多事情他们还不记得。我有很多的话要对南菚讲,你告诉我她在哪里?”
白芸慢慢把王金花扶了起来,“疯姨。噢,我还是叫你王姨吧。王姨,一会儿我们回到养老院,收拾收拾。然后,我把工作交待一下,就陪你去找南菚她们。”
“嗯。”王金花点点头,来到河边清洗着自己脸上的泪痕。